“可維羅妮卡女士還在等著我們,巴貝爾要塞已經岌岌可危了,我們答應過布蘭多先生的。”
“所以我和你一起站在這裏,不是嗎?“老人俏皮地對自己的孫女眨了眨眼睛:”希望斥候能帶回坎德貝爾城內的好消息……若瑪莎大人還能聽到我們的祈禱的話,那證明她還沒有放棄她的孩子們……”
風從坎德貝爾城外的原野上吹了過來。
兩人忽然停下了交談,不約而同地回過頭。
晨霧已經退回了山林深處。遠處林海起伏如濤,風聲夾雜著樹葉嘩嘩的響動。但瑪格達爾忽然意識到,在這樣自然的聲音之下,遠處行軍帳篷內激烈的爭執聲,已經消失了。
領主們達成了一致?
怎麼可能,他們不吵上一個小時根本解決不了問題。
勃蘭克是個久經戰陣的將軍,他馬上反手拔出佩劍,將瑪格達爾護在身後。
他動作還未結束,便看到帳篷裏來自於劍鴴森林的馬爾維斯公爵一頭撞了出來,“後麵……後麵……!”後者臉色雪白地尖叫道,走出帳篷時腳下一絆差點一跤摔進火盆之中,要不是一旁的衛兵手疾眼快地抓住他的話。
勃蘭克一把從衛兵手上接過這家夥,把他扶起來試圖讓對方清醒一點,同時問道:“該死的,出了什麼事?”他一麵向行軍帳篷裏看去。
帳篷裏正亂成一團。
“黃……黃昏……”馬爾維斯公爵語無倫次,並且試圖伸手去推開勃蘭克。
“看看你這窩囊廢,馬爾維斯家的小兔崽子,給我清醒一點!”老公爵沒好氣地一把將他摜在地上,然後楸起後者的領子,衝他吼道:“究竟出了什麼事,說清楚!”
馬爾維斯公爵好像這才清醒過來,眼神恢複了些許焦距,張了張幹燥發裂的嘴唇,剛準備說點什麼,但正是這個時候,一聲驚呼將勃蘭克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他回過頭,卻看到幾名騎士從那個方向的森林中衝了出來。
“大人,我們的斥候回來了!”
騎士們高喊道,話音未落,一個渾身是血的人便已經被扶了過來,那人還未失去意識,他大聲嚷嚷道:“公爵大人,我們找到他們了!”
“他們,誰?”勃蘭克一把丟開馬爾維斯,皺著眉頭向那個方向問道。
“克魯茲人,赤之軍團。”
“什麼,“老公爵吃了一驚,忙問道:”他們在哪裏?”
斥候卻一個勁地搖頭:“他們讓我們快跑,公爵大人……再晚就來不及了……”
“你在說什麼鬼話?”
勃蘭克麵露不滿之色,銀灣諸邦的兵源素質或許是遠不及幾大帝國的精銳,但斥候作為軍隊的尖刀,豈能連話都說不清楚,這連起碼的冷靜都無法保持了。他剛想開口嗬斥,但話還沒說出口,忽然一旁跌坐在地上的馬維爾斯公爵直起身來,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聽他的,快離開這個鬼地方!”馬爾維斯公臉色青鐵地大喊道。
勃蘭克正想嗬斥,卻住了嘴。他仿佛意識到了什麼,一把拂開馬爾維斯公爵的手,獨自一人快步來到森林邊緣,向坎德貝爾西北方望去。
——那是與坎德貝爾城相對的另外一個方向,茫茫森林形成一片綠海,而天際好像忽然之間出現了幾個不起眼的小黑點。白狼劍聖勃蘭克何等的敏銳,六十年戰爭之中這樣的場景也不是一次浮現,他明白那並非地平線上的灰塵——而是空中飛行的大規模集群。
除了候鳥的遷徙之外,便隻有一種情況下會這樣的場麵。
那就是戰爭——
老人回過頭,他心中明白可能已經遇上了最糟的情況,但麵上還保持著起碼的從容,開口向自己的手下問道:“克魯茲人在哪裏?”
眼下或許每一分每一秒都決定著生與死,但作為聯軍曾經的統帥,這還不足以讓他緊張。
有些人曾經經曆過最慘烈的戰爭,而活下來的人,也隻不過是為了履行為死去的人而活著的承諾而已。
何況他們還背負著那失落的榮耀。
沒有任何情況可以叫這些老兵低頭。
他們所經曆的戰爭,曾經被稱之為長年之戰。
那是與死神共舞的戰場——
“我們都猜錯了……大人,”斥候幾乎是帶著哭腔:“克魯茲人一直在坎德貝爾對抗那些怪物,它們意圖繞過巴貝爾要塞進攻聖奧索爾的腹地,克魯茲人派出了求援的信使……但是……”
但是,他們都沒有抵達。
勃蘭克深吸了一口氣,仿佛要讓冰冷的空氣重新充滿肺葉才能讓自己冷靜下來。
馬爾維斯公爵跌跌撞撞地衝上來重新抓住了他的胳膊,“快走吧,勃蘭克叔叔!”情急之下他幾乎是叫出了小時候對這位嚴厲長輩的稱呼,那時候他父親還活在世上,而他也還不是馬維爾斯家的家主:“後麵,後麵也有……那些怪物,數都數不清,再不走,來不及了!”
“已經來不及了,”勃蘭克一把甩開這不成器的家夥,他明白其他人可能已經帶著人各自逃散了。他嚴厲地指著馬爾維斯公爵的鼻子尖說道:“你去把其他人找回來,我們唯一的機會是退進坎德貝爾城。”
“不,我辦不到。”馬爾維斯公爵嚇得連連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