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他回到這個時代的最終目的麼?
不。
布蘭多在心中堅定地搖了搖頭。
未來的埃魯因不應當隻是這樣的。
或許他心中仍有理想,或許長公主足夠堅強,或許王黨仍舊願意遵守自己曾經的諾言。
但他們,都不是埃魯因。
正如先君埃克在他的劍下所立下的誓言:
‘我在此劍之下,立下聖賢的誓言——’
‘我將立誓帶領我的子民——帶領他們遠離紛爭與殺戮,遠離帝國貴族的傲慢與貪婪;我立誓為了不再重複這曆史冷血的錯誤!’
‘我將讓這個新生王國的貴族們謹遵騎士的精神——公正而嚴明,正直而英勇,仁慈而寬厚,我立下這誓言,並以畢生之餘力來遵守它。’
那字字句句鏗鏘有力的聲音,甚至仍舊回蕩於今天這樣一個時代。
埃魯因的榮光,將注定屬於這樣一個革新的時代。
她將除去一切的陳舊,她的繼任者們,公正嚴明,正直勇敢,仁慈而寬厚,那些年輕人們將繼承者過往的光輝,榮譽到足以接過那麵神聖的旗幟。
他們不會是王黨。
因為舊貴族們永遠也不可能承受這樣的榮耀。
他明白,公主殿下終究會懂得這一切。
正如她在曆史中最後終於所明白的那個道理一樣。
因為她與他們,注定不是一路人。
曾經,這一切都來得太晚。
但今天,或許從一開始就擁有了不同的變數。
“這便是我存在於此的價值,”布蘭多抬起頭來,看向那個麵貌扭曲的老巫師。仿佛是新生與陳舊秩序的天然對立一般,兩人互相冷漠地注視著彼此:“我必將實現這一切,任何擋在我麵前的人——無論他是誰,都必將灰飛煙滅。”
“哈哈……哈,”老巫師重重地喘了一口氣,像看瘋子一樣看著這個自言自語的埃魯因年輕人:“就像是凡人永遠也不可能理解天空的廣闊,看起來一時的僥幸已經讓你開始染上狂想病了……你根本不懂布加人的力量。”
“你們也不懂我的力量。”
布蘭多冷冷地回了一句。
他再回過頭,有些冷漠地注視著艦長室中的其他人,“薩薩爾德人是高高在上的,但你們應當明白,高高在上的並不是你們,而作為奴仆,也要共同榮享主人最後的榮光麼?甚至是為了他們去死,然而天知道在他們心目中你們的犧牲會有多重要?”
沒有任何人開口。
繪圖桌不遠處陳列著一座座鍾,落針可聞的房間中一時間隻剩下滴答滴答指針前行的單調枯燥的回響。
薩薩爾德人的紅袍巫師倒也傲氣,任由布蘭多在他麵前鼓動這些他曾經的屬下,但就是一言不發,隻冷漠地注視著這一幕。
那懸浮於船艙中央的法杖讓他早已認識到此行的失敗。
但薩薩爾德人又怎麼會懼怕失敗呢?
何況是敗給凡人。
天空之民的驕傲,來源於他們世代所掌握的力量,這樣的力量,在它可以觸及的疆域之內,便是亙古不變的真理。
所有人都明白,如果拒絕,他們的下場是什麼。
麵前這個可怕的年輕人一舉殺死了包括大法師霍利斯在內的所有人,甚至還帶回了他的法杖‘托格裏芬’,那是高高在上,他們隻能仰望的有若神祇一般的人物。
然而就在這個名不見經傳的戰場上,化為了曆史的塵埃。
每個人都下意識地吞了一口唾沫。
地位尊崇的軍官們互相看了一眼,麵麵相覷,最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岡薩雷斯身上。
那西瓦伯爵有些苦澀地幹咳了一聲,從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來,身形明顯有些頹然。
“我承認埃魯因人的勝利,我希望……我和我的同僚們至少能享有最後的體麵。”
這就是投降了。
但布蘭多卻搖了搖頭。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他緩緩開口道:“我想各位搞錯了一件事,這裏並不是人類諸國交戰的戰場,請好好看一看舷窗之外吧,看看你們的敵人究竟是誰。”
“這是一場戰爭,它不曾有過開始,也或許永遠不會結束,諸位先生,你我都曾聽說過關於它的一切傳說,而每當這個時候,作為瑪莎的子民,難道我們不應當是站在一起並肩作戰麼?”
“請捫心自問吧,你們的敵人究竟應該誰,你們應該守護什麼?你們難道要如此助紂為虐下去,親手摧毀一切希望,讓這個世界化為灰燼,這就是你們想要的一切?”
“這是聖戰,是一切秩序與文明國度與黃昏的最終戰爭,先生們,你們應當明白——薩薩爾德人真正背叛的不是埃魯因人,而是你們。”
布蘭多抓起法杖‘托格裏芬’,一把向前丟去,銀色的法杖枝幹落在甲板上,骨碌碌滾到了岡薩雷斯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