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過頭:“羅林特,你認為為什麼今天埃魯因的貴族們,會與伯爵大人的眼光有如此大的差距?”
羅林特沉默了下來。他崇拜那位伯爵大人,是因為其赫赫的武功軍威,還有他強大無比的實力與傳奇的個人經曆,這無一不讓這個時代的年輕人熱血沸騰。但更重要的是,他在克魯茲人麵前不卑不亢,完全符合了這一代埃魯因年輕人們心目之中英雄的形象。
但人無完人,英雄同樣如此,那位伯爵大人的傳奇崛起源於他在黑森林之中交了好運,這無可厚非,反而有一種天命所定的神秘感。或許正是瑪莎大人將這個英雄送至埃魯因,讓他拯救這個古老沉淪的王國,一種命運使然的感覺,反而更加符合貴族們的審美。
但今天在這裏,卻顛覆了他以往的一切看法,一個當地的商人親自為他們算了一筆賬,那是撒爾南一個季度以內的收益與維護火種的投入,那是兩筆同樣無法想象的天文數字。
這是一個在貴族們看來是不可思議的計劃,在他們看來這位伯爵大人從黑森林中僥幸攫取的財富,其中的絕大多數都重新投入了維護領地的支出之中,這簡直是一個可笑之極的算術題。
但事實上呢,羅林特看到那些星星點點散落於黑森林之中的城鎮,正一步步在這片森林之中紮根,它們猶如正在發芽的參天巨樹,從土地中汲取養分,又反哺土地——而終有一日,此地會成為埃魯因固有的國土。
自從開拓時代以來黑暗之中最為渺茫的希望,但在這裏竟是如此的真實。
那一刻,羅林特真正感到了一種呼吸著共同未來與命運的龐大使命感,那是一種令人感到靈魂戰栗的長遠目光,它將用數十年、甚至上百年,一代人、甚至幾代人的努力來完成這一切。
一個有關於王國的未來,甚至文明與秩序世界未來的長遠布置,它僅僅是托尼格爾的小小一步,但卻像是為人們推開了一扇廣闊世界的大門:埃魯因人在狹小的土地上的內鬥,甚至整個沃恩德紛呈的矛盾,在這扇門背後,都顯得可笑至極。
羅林特好像重新認識了哈因夫一樣:“哈因夫,我沒想到你這家夥竟也關心這個。”
“這並不深奧,隻是有些人堵上耳朵閉上眼睛不願意去了解而已。”哈因夫用炭筆在紙上畫出一條綿延的山脊,一邊答道。
“既然你也看到了這一切,”羅林特沉聲答道:“我相信你一定也是有心改變它的,而這正是我們所在做的,當伯爵大人離開之後公主殿下的種種作為,無一不是在侵蝕這個王國內部最為強大的勢力。如果托尼格爾因此而土崩瓦解,這片黑森林中我們所看到的一切,終有一日都將成為泡影。”
他停了停:“如果你還在為之前的事情感到介意,我可以為此向你致歉,哈因夫,我認為我們誌同道合,你為什麼不和我一起加入王黨?”
哈因夫回過頭來,戲謔地看著他,開口道:“你當真以為王黨可以改變埃魯因嗎,羅林特?王黨隻不過希望將埃魯因變回過去的那個埃魯因,他們沉湎於寒霜之亂時代以前所謂的中興時期,王室與貴族的共治,但在那個所謂的最好的時代,埃魯因又有多大改變呢?”
“並沒有改變,”哈因夫回答道:“因為貴族們其實內心中並不希望改變,他們想要的僅僅是維持現狀,在那個時代,我們有劍聖達魯斯於圖拉曼這樣傑出的人物,但事實上,所謂的中興也不過是因人而起,也因人而敗。”
“羅林特,今天同樣如此,在一個貴族分治的埃魯因之中,托尼格爾的奇跡才真正隻會是曇花一現,圖拉曼大人與達魯斯大人的教訓,被某些人刻意地忽視了。”
“荒謬,無稽之談。”少年緊皺著眉頭,內心中卻掙紮至極,腦海中仿佛有一個聲音告訴他哈因夫的話是對的,但他從小到大耳濡目染的一切、他的階級、他的家族與出身卻讓他同樣對那個貴族分治的埃魯因抱有好感。
“你心中清楚的,羅林特,伯爵大人已經留給了我們答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