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子瞪大著雙眼,無神的望著頭頂上用石塊砌成的低矮屋頂。那上麵布滿了斑駁的苔蘚,在昏暗的光線下看不清顏色,想來已經生長了很多年吧。
屋頂一角有一塊水漬,在二狗子的眼中慢慢的緩緩的擴大,最終彙集成一滴水珠,啪嗒一聲掉落在他的臉上。
這聲音是那麼的細小,甚至水珠打在臉上隻有一點點的涼意,但卻讓二狗子精神一振。
二狗子艱難的挪動一下身體,張大嘴巴,讓水滴能夠準確的落在自己張大的嘴巴裏。
“外麵是在下雨麼?”二狗子轉動早已麻木的思維,記得老於叔下雨的時候最愛帶著自己去村頭的小河裏摸蟹子。指頭肚一般大的蟹子幾個時辰就能撿整整一盆,帶回家之後用清水泡上一個晚上,第二天用豬油煎上,能在陶罐裏存上幾個月,嘴饞了就嚼上一個,既解饞又抗餓。
二狗子強迫自己拚命地回憶老於叔,因為隻有這樣他才能暫時忘記渾身的傷痕,還有那條斷了三天讓他痛徹心扉的右腿。
這是一間昏暗的牢房,牆壁和屋頂都是用大塊的石頭砌成。冰冷,潮濕,肮髒,這大概是所有牢房的共同特點了。牢房一角鋪著一層厚厚的茅草,已經呈暗黃色,散發著濃烈的黴味。但躺在上麵的一個胡須大漢以及他懷裏抱著的一個瘦弱少年卻毫不在意的睡的正香,粗野的呼嚕聲不時的傳來。
“猛哥!”從二狗子喉嚨裏發出近不可聞的嘶吼。他的眼中充滿了仇恨,即使是身上的疼痛也無法阻擋他想殺了胡須大漢的意願。
二狗子姓於,叫什麼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他隻記得老於叔一直叫自己二狗子。老於叔是個穌夫,自從智障媳婦兒過世後就一直靠給村裏的王大財主守山維生。自己是老於叔在一個早晨從河邊的草叢中撿來的,每每說到此處,老於叔就一臉憤慨的拍著大腿咒罵不知是哪個天殺的連剛出生的嬰兒都狠心丟棄。
老於叔抱著自己吃遍了村裏麵所有有孩子的婦人的奶水,每個婦人都說自己養不活,可老於叔不相信,硬是一把屎一把尿的把自己拉扯大。
二狗子八歲那年,村裏發生了瘟疫。因為體弱的緣故,二狗子是最先病倒的一批人,村裏人把自己和其他幾個病人隔離起來自生自滅,隻有老於叔舍不得自己。家裏沒錢請郎中,老於叔就去山裏采草藥熬成藥湯喂他,搗成藥糊糊塗在他身上。
等瘟疫過去了,二狗子保住了命,老於叔卻躺下了,這一躺就再也沒有起來。
臨死前,老於叔拉著他的手,老淚縱橫的說二狗子你命苦,當年把你撿回來的時候給你取名二狗子就是想著賤名好養活。現在你老於叔不行了,沒法子繼續照顧你。你走吧,走出這個村子,走出這座大山,到城裏去替你老於叔看看這個世界。二狗子你記住,路要一步步的走,別回頭。
二狗子埋葬了老於叔後,謝絕了王大財主讓他接替老於叔繼續守山的招攬,收拾起幾套破衣衫,四五個黑窩窩頭,沿著村裏唯一一條出山的泥土路出發了。
走到村頭的時候,回頭望一望居住了八年的茅草屋,二狗子眼眶中的淚珠忍不住的順著臉頰流下。他雖然比村裏的大多數同齡人成熟,但畢竟隻是個八歲的孩子,從未走出過這個大山裏的小村落,外麵的世界讓他感到陌生和彷徨。
但二狗子想起老於叔臨終前的囑咐,咬咬牙擦幹淚水,再也不去看背後的村子,向著村外邁出了腳步。
一步一步,瘦弱的背影在土路上漸漸遠去。
任誰也不會想到,二狗子,這個沒有爹娘的孩子竟然走出了一條不凡的修仙大路。
寒暑交錯,四季往替。
二狗子一走就是三年。這期間他討過飯,做過小偷,被人放狗攆,也曾被失主逮到毆打,更為了一個別人吃剩扔掉的饅頭打過跟他搶的乞丐。風餐露宿的生活也讓他的身形跟三年前沒什麼區別,依舊的瘦弱,這些年他就學會了一件事,那就是“狠”。對自己狠,對別人也狠,為了活下來完成老於叔的夙願,他什麼都敢做。
但這個世界總有一些現階段他無法抗衡的力量。在某個小城鎮裏,他偷了一個衣著華麗少爺打扮的年青人,當場被年青人的隨從抓到,扭送到了官府。官老爺大筆一揮就把他扔進了大牢。
但二狗子並不恨那個年青人,失主把小偷扭送官府是天經地義的事兒。他最恨的是正在這間牢房裏呼呼大睡的,被其他人稱作猛哥的胡須大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