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兒啊，雖說你出門是去做官，但當媽的怎麼一點都不放心啊。”
“靈兒啊，你說你才這麼大，能不能給說說，過兩年再去啊。”
“那肯定不行。要不你就去吧。媽這幾年攢了不少錢，都留給你路上用。”……
何靈本來注意力都放在郡守還有副官的慷慨陳詞上，情緒跟著他們的波動波動著，但奈何台上的人都快收尾了，何靈的母親還在不停的念叨著。何靈隻好細聲慢語的安慰母親：“您從小不就是想讓我出人頭地能做官嗎，我這不是做到了嗎，您就放心吧，有時間我會來看您的。等有機會了，我帶您去跟我一塊住。”
何靈的母親像是沒有聽到兒子的話依舊有一句沒有一句的絮叨著。何靈隻覺得母親的手一直把自己的手緊緊的攥著，從早上出了門到現在都沒有鬆開過。終於快結束了，廣場上的活動在經曆了一個多小時之後，在衛兵的幫助下，廣場上的人們讓出了一條道路，這是要歡送這一年的考生們出城去齊國各地赴任了。
很快，臨時開辟的道路上來了一隊身著鐵甲的騎兵，騎兵的身後，溫順的跟著二十匹左右的白馬。白馬並非什麼上等的好馬，但麵對熙熙攘攘的人群，居然一點也不騷動，像是受過訓練的步兵一般，整齊的站在人群讓出的道路上。騎兵隊長是一個全臉胡子的壯漢，他下了馬徑直走到路大民麵前，端正的敬了個軍禮，高聲說道：“禁衛軍軍士長黃奎奉命護送落鳳郡新任官員赴任，請查驗身份，放行。”說著拿出一個黃燦燦的令牌交到路大民的手上。
齊國重文輕武，所以即便是京師的武將，來到地方也沒有多少好臉色。路大民輕輕接過令牌，仔細端詳一會，說道：“令牌是真的，新官赴任是大事，本官就不留你們了，軍士們喝碗水酒，本官送你們出城。”送行的酒被仆人們用大碗送到了軍士們麵前，這群人也是如同牛飲，但也許是酒場老將，一大碗的烈酒喝完，對這些人來說似乎就跟喝下一碗水沒有區別，他們甚至把喝完酒的碗很有禮貌的遞還給了身邊的人。緊接著，騎兵隊長一聲哨響，那原本站在後排的白馬，一個個的都走上了前台，隻是在快靠近雕像的時候，又一隻一隻的不再往前走，似乎那威風凜凜的雕像，對這群訓練有素的馬也有威懾力。周圍的人群當然不能從這麼細小的馬的動作裏發現什麼，隻是老郡守那閉著的眼睛似乎又睜開了個縫隙，看向了白馬群裏領頭的那個，白馬像是被郡守的眼神嚇到，龐大的身軀抖動了一下，想往後退，又站住了。老郡守一臉的玩味，忽然開口對黃奎說道：“不錯，不錯。”
不要看黃奎可以和路大民互相擺譜，但對這個看似風燭殘年的郡守，大胡子黃奎可一點不敢大意，那一張凶狠的臉在一瞬間就顯得諂媚：“我們這點拿不上台麵的東西，哪裏敢叫老大人您誇獎。”說著似乎還有意繞過路大民，像是要來到郡守麵前。路大民卻夠盡責，一閃身堵在了黃奎前麵，說道：“少拍馬屁，好好把你落鳳郡的這些父母官伺候好了，下回來老子再好好招待你們。”
黃奎接近老郡守的目的沒有得逞，路大民對著一眾就要赴任的少年說道：“快上馬吧，不要讓老頭子我舍不得。”意氣風發的少年們經過了廣場上所有人的讚美，加上似乎功成名就的喜悅，並沒有聽出路大民的感慨，一個個身手敏捷的騎在了馬上。騎什麼樣的馬似乎是早安排好的，何靈本意是乘騎離他最近的一匹白馬的，但那隻被郡守嚇到了的白馬卻自顧自的走到了何靈麵前，前膝跪地，打了個響鼻，似乎是催促何靈上馬。何靈順勢騎上馬背。何靈的母親站在馬下，原本一直有沒有說完的話，這會卻沒有再說。
“出發！”隨著黃奎一聲令下，騎兵們分成前後隊，把何靈他們放在中間，四五十人浩浩蕩蕩的出了城。這個時候，人群中顯眼的再不是那些看熱鬧的老百姓了。而是那些剛剛出了城的少年們的親友。他們顯得落寞而孤獨，女人們多數都哭了鼻子。何靈快出城門的時候，聽到母親在後麵喊他：“記得你說的，要回來看我跟你爸爸，要帶我們去你那裏住。”何靈想都沒想就大聲答應了。但他回過頭對母親告別的時候，看見母親的臉上滿是笑容，也滿是淚水。何靈沒來由的有些心軟，他似乎有一點點想下馬，但轉念一想，過不了多久又能見麵。也就任由著人流，隨著黃奎的軍士和一群年輕書生一起向前走去。
跨出城門的時候，何靈想起來，自己這麼多年來能想象的最大的世界，就是考取功名，做個小官。而這些，似乎都已經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