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花有重開日
我的理解是：人有重逢時
你說，會像春天一樣來看我
一別數載，花開多遍
你卻一直沒來
我隻好從故鄉起身
過竹樓，去木屋
風吹雨打
山路九曲十八彎
走一步退兩步
越來越膽大包天
走到盡頭，你才同意正式開始
但我並未見到你
你在苗寨深處，吹牧笛，唱情歌
替我積攢愛的勇氣
可是燕子已經飛回來了
花朵已經叩響了春天的門環
泡桐
現在，我站在它的下麵
光禿禿的樹枝，像一張紛亂交錯的網
將我與天空隔開
這是冬天，但它並不比冬天更寒冷
我也並不比寒風更顫抖
天空依然鋪滿了茂盛的陽光
它揮舞著風，和陽光
它的枝條，就是風和陽光靜止的樣子
我開始想象氣溫在緩慢回升
風，發了芽
陽光，慢慢打開了葉瓣兒
並遮住了天空的一角
我仍然站在樹下
豆莢一樣的果實一簇簇垂下來
大地，一年年不語
小鎮，一年年保持沉默
小鎮丁香
人們在小鎮生活，一簇丁香
在山坡上生長
它和春天的約會
那麼芬芳
丁香發芽了，風也發芽了
丁香開花了，風也開花了
開出一瓣兒，生活就打開了一個方向
再開出一瓣兒，又打開另一個方向
忽閃忽閃地，丁香
一口氣開出五瓣兒
像是生活，被從五個方向來的
同一種愛，團團抱住……
這時的小鎮啊，緊拽著春天的衣角兒
不敢動一下——
一個聲音，幸福得
快要喊出來了
老地方
暮色從山穀裏升起來了
來自北方小鎮的青春
在吊腳樓前停下腳步
小鳥盤旋
你前世回頭的那個夜晚，也如約
來到這裏
你還帶來了故鄉的山坡綠草茵茵
村莊的小路彎曲向上
左邊的早稻已收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