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的笑罵淹沒老頭的**，他苦撐了兩鞭，漸漸低垂著頭，嘴間嚼吐抽搐，欲開口罵出來，卻身子歪倒暈死過去。他本是城外郊野一戶尋常佃農，老來一身硬朗骨頭，終日勞走偏河僻野間，打些滋味上那河道集市變賣，哪知昨夜興致忽起，半道卻不見半點歸獸棲禽，一早竟以落得這番下場。攝符鬼看了看老頭還未死透的屍身，提念起道：“這老兒該死，真該死，可惜就這麼死了，活該他死。。。”卻見那無算子放下掐指退了一步道：“怪心思都染堆紮了嗎，不見那鉤魂梟，你念個符也打屍體這主意？”攝符鬼歎聲道：“湘西的那位仙主練什麼無根功，還缺個“老神仙”，鉤魂梟那嘶折騰，別人斷頭一刀兩刀，他竟要分七刀，活人失了手就拿死人來練，活人死人都給糟蹋了。”無算子又點指掐算，忽的一愣，心中笑道：“好，這邊事了，你我到湘西走一遭。”林外的城街上陸續人湧成集，偶有路過此處的人，或避或被佛嬰鬼幾鞭驅走，卻聽瘸子愁色道：“此地不應久留，先去市上吃點東西，再商計去找他們算帳。”幾人都勞累一夜，隻好趕往對岸一家酒攤，剛走幾步，卻見兩匹黑馬一前一後夾路而來，身披瀝血，長氣直出，見狀已是力窮氣竭之態，那馬從一商賈府中逃牆而來，在城道已傷數條人命，後遇一懂馬之人，改道誘馬出城，引向這深林中。那馬見人似乎越加狂勇，衝著邊上無算子和瘸子揚蹄急踏，蹄到前處勁風驟聚，長頸猛的甩衝而來，二人想發掌已來不及，無算子往念一動，此刻也無心一謂名麵，往馬蹄下一鑽，爬向蹄跟處，仰麵撲抱，想抱起馬腿抵在馬肚之下，隻是馬蹄急的剛猛，不容人靠近，他仰抱落空，揪著馬尾滾地拖行。瘸子順著馬的衝勁連連後退，一瘸一拐退了十來步，腳上使的力道被那馬兒急追，人馬再退進便一同撞向粗樹上，卻聽前方趕來一人腳步聲，那急切聲道：“莫要害了馬兒性命，不必與它拚蠻勁，兄台，畜牲莫可客氣，快請上馬。”卻見那人從另一匹黑馬身後追來，身形輕逸，衣冠發髻垂散如飛，離那馬兒不過數步可及，一瞧他隻中年將老的模樣，正順著馬的風勁待時可擒。瘸子崴著腳，巔走過力激起哆嗦，他背靠一樹猛的岔開兩步穩住腳力，待馬到身前，撂挺身子貼著馬口擦避而過，人馬皆懼，轉而卻見馬蹄下無算子被拖纏數丈，馬蹄的衝力漸弱，忽聽得無算子斥喝呼嘯，麵色慘白，肩臂填在馬蹄下翻滾，磨得血肉漿湧，瘸子與眾人冷吸一口氣，就見這馬兒盤步兜蹄，調轉身子便逃。瘸子緊追一步，奪過佛嬰鬼腰間馬鞭，躍身上馬，竟與那來人擦肩一視，揮鞭疾馳而去。鐵梨鬼扇拉起無算子肩頭，烏青的後背擴散出一個馬蹄淤紫印跡，已分不清哪處新傷舊患，鐵梨鬼扇給他吃了氣血丹，將他放倒一旁，心知前方那人定與這馬有關，轉手那麵鐵鬼扇輕折兩道，露出扇骨裏一隻寒針，見那人以長袖遮蔽馬眼，追在亂躥的馬下把一根極細的絲線扣在馬頸上，前衝兩步，緩住馬此刻掙脫的拉力，待與馬相距箭步之外，點指撥弦左右撤收，馬蹄漸慢，忽的絲線收緊，人馬都極力圍著那跟絲線周旋，集聚暗湧的力道巔旋，那張絲線細如捏翼般扯斷，馬蹭蹭退了幾步，立在原地不動，忽聽一聲口哨短促迂旋，幾人隻見馬已急步轉個大圈，漸漸向那人走去。那人撫著馬頸上須毛，急抽出掛在身上的水袋放至馬口，待馬飲飽，自己又喝了幾口，此刻他瞧著眼前這幫人，亦不像城中走動的本地人，拍了拍粗壯的馬背，提腿上馬，卻聽背後嗽嗽兩聲冷風，正是鐵梨鬼扇兩支鬼針撲頸而來，馬兒此刻敏覺一動，小步微馳，馬尾傾垂一擺，橫掃一攆襲風，竟將兩支鬼針打落，眾人不覺失驚提歎:“好馬！”“在下城北逢臨客棧金伯終，”那人也是一驚，但瞧了瞧地上打落的鬼針，輕輕的一笑，繼續拱手道：“前幾日客棧裏說城中陳府從塞漠得了三匹俊馬，看來眼前就是了，這西北之馬到南方，衝了這邊濕氣，水土不調，犯了性子，望幾位不必與這畜牲計較。”他說得輕巧，倒也不提馬兒傷人之事，他們又哪裏識得他乃一味馬癡，人的死活亦哪有馬兒性命重要，人稱“伯樂識馬，馬卻隻識伯終，”金伯終撫馬隻身來到跟前，卻也不曾在客棧聽聞這些人來曆，隻是看他們一身塵風淒楚，想若款待他們幾日便也罷了，要是他們尋這馬的晦道，自己不是馬的主人，多管閑事隻怕都遷怒這馬頭上。鐵梨鬼扇沉笑道：“那五個王八蛋不出現，居然會差點栽在你手裏，”他的眼神向眾人指了指前側的幾個岔路，接著道：“這馬你要喜歡，那我們就順水推舟送你這份人情，”幾人聽完他的話意，早已圍散在林子周圍，卻聽道：“送你給這畜牲一起陪葬。”金伯終忽的一愣，心頭倒也不急，輕捋起馬頭上幾束蜷髯，淡淡道：“幾位都是從外地遠到而來，這陣勢未免太傷和貴，前方城東有間瓊花坊，在下請大夥吃幾日酒，賭幾桌手氣可好。”鐵梨鬼扇冷袖藏風，大聲喝道：“好，你要吃明年就燒給你，上！”那廠動的袖間似狂蛇舞動，倚袖撥掌向那馬麵劈來，來勢險厲，那馬聞風躁鳴，金伯終左足一踢，抵去掌勁，卻被圍的更緊，不斷晃著馬蹄避去眾人夾擊。卻見鐵梨鬼扇一掌撲空，兩袖再次狂舞，右手鬼扇吸入袖中，左手咯咯搓骨張捏，鬼扇換了張扇圖飛出左掌，飄忽無蹤，在半空中似撞上一陣風，一個斜右折轉劈落，啪的一炸，拍打在金伯終肩頭，扇麵撕裂數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