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吳誌庸似乎興致很高,放棄坐轎子,在幾房姨太太陪同下徒步上山。他手拄一根紫檀木杖,累得氣喘籲籲。看來夜夜修“蜻蜓點小荷”,把玩女人們的三寸金蓮,是練不出好身板的。
姨太太們爭著給他打傘遮太陽,又是擦汗,又是遞茶。哪房動作慢了,沒搶上給老爺獻勤兒,就會撅著嘴,老大的不爽。拿眼狠狠地剜上搶先的妖精兩眼。
日上三竿,終於登上碧雲寺。稍事歇息,吳誌庸陪老娘進碧雲寺,到大雄寶殿給三世佛祖進了香。又豪擲千金,給寺院捐了九百九十九塊大洋的功德錢,寓意迎合“九九”重陽,功德無量。
他知道老娘最愛聽落子戲,特意從唐山定了個戲班子,在重陽節這天為母親唱包場。遠道而來的戲班人馬,已恭候多時。外麵等看蹭戲的眾鄉親,也已經圍了不少人,就等吳家人來了開戲。
吳老夫人被兒孫們簇擁著,款款落座。班主親率一幹人,在台上給老太太請安行禮,一來討賞;二來讓老太太看扮相,挑角。
吳老太一句“賞”,吳誌庸把封好的紅包,挨個發給台上眾人。
輪到名角筱月花的時候,他趁機在對方香軟的酥手上,使勁揉捏了一把。還嫌不夠,又輕佻地在手心撓了兩下。貼著她的粉臉笑道:
“晚上回家,爺要聽《人麵桃花》。”
筱月花會意,拿帕子掩了口,抿嘴兒嫵媚地笑了。
吳老太太挑了一生一旦,其他角色讓班主隨便定。其中那個旦角,就是筱月花,在當地紅極一時,是吳老夫人點名要的。
接過班主呈上來的戲單子,她先點了《占花魁》的“獨占”一折。
演出開始。但見花魁王美娘,身著大紅嫁衣,雲鬢高綰,扮相喜氣洋洋的。
她一心向往嶄新的未來,向媽媽和眾姐妹表明,自己閱盡紅塵,早已厭倦了燈紅酒綠的賣笑生活。決意洗盡鉛華,自贖己身,從良賣油郎秦重的無悔心誌。
台上的筱月花,扮相清麗華美,無絲毫青樓女的風塵氣。一句“眾位姐妹莫要心酸,細聽愚妹說的端。”拖著逶迤婉轉的唱腔,韻味十足,情真意切,將花魁的肺腑之言娓娓道出。
吳老夫人連連讚好,一個勁叫賞。旁邊早有貼身伺候的丫鬟,將大洋雪片似地撒到台上。
吳誌庸陪著母親看了一出《占花魁》,便想到四處逛逛,看看花會演出。幾個姨太太爭著要陪他,都被一一嗬止了,隻帶了兩名貼身護衛。
這老色鬼看花會是假,看人是真。借機一覽回風鎮眾芳,“摟草打兔子”,捎帶手覓點野食吃。
打眼一望,地秧歌那處吹吹打打,又唱又跳,圍觀的人不少。他便摸著肥臉,湊了過去。兩個護衛要為他開道,攆開眾人。被他擋住,站在後麵看著人群裏的動靜。倆家丁交換了一下眼神兒,頓時明白了老爺的用意。也不多言,隻在旁靜靜守著。
吳誌庸打量了一會兒,眼神兒很快就被一個美婦窈窕的背影黏住了。
女人看上去二十出頭,烏黑的秀發,在腦後綰了個蓬鬆的發髻,斜插一朵金燦燦的菊花。上身一件緊窄的粉紅小襖,勾勒出細細的腰身。下麵一條天藍色緞麵夾裙,長及雙踝。
顯然被扭秧歌的小醜吸引了。那是個扮成老嫗的大男人。頭上梳個小纂,戴頂栽絨黑帽子。臉上塗著厚厚的油彩,叼著一根大煙袋,大嘴岔兒紅的像剛吃過死孩子。打著綁腿的勉襠褲下麵,露出來的,可不是誘人的三寸金蓮,而是足有一尺來長的大腳片。
他隨著鑼鼓點誇張地扭著,逗得女人手拿帕子,不時掩嘴,笑得花枝亂顫。隱約可見秀美渾圓的雙臀,隨笑聲抖動,一挺一翹地。
後麵的吳誌庸,看得心裏像有窩螞蟻在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