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從家鄉所在城市的一所師範院校畢業,並在這座城市的一所中學成為一名語文教師,準確地說是一所職業高中的語文教師。那一年,我和我大學男友的戀愛進入第三年。很多人都說,戀愛三年是個坎兒,要麼分道揚鑣,要麼步入婚姻。我和軍雖沒有像大多數大學戀人一樣,畢業後就分手。但我們的工作地點不一樣,我留在了這座三線城市做一名普通的語文教師,而他則被分配到了家鄉小鎮的中學,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異地戀。盡管我們之間相距的車程僅僅隻有幾個小時而已。然而,在那一年,道路和通訊遠沒有現在發達,來往一趟很是不易。軍是個心高氣傲的人,也自恃有點才華,很是不甘,其實我們那一屆學生留在城裏的很少,多數都回了鄉鎮,不出意外的話,他們將在那些個小鎮終老,為祖國的教育事業奉獻終生。
軍很不甘,他不甘像我這樣能力一般的人居然能留在城裏,僅僅是因為我的父親有關係有能力。而他卻隻能在那個小鎮的中學默默無聞一輩子。以至於在我開始上班的很長一段時間,大概有半年吧,他都沒有去那所小鎮的中學報道,一直在這座城市呆著,在他那些朋友同學的宿舍廝混著,東遊西晃。
那年的冬天,每天晚上他來單身宿舍看我,都會給我帶一串冰糖紅薯。是的,冰糖紅薯,直到現在我都清晰地記得那個味道。和冰糖葫蘆的酸酸甜甜不同,冰糖紅薯是從內到外的甜。有創意的小商販,把熟的紅薯切成片穿在竹簽上,然後裹上糖稀和冰糖葫蘆一起賣。我是個甜食至上者,我喜歡冰糖紅薯勝過冰糖葫蘆,我容不得一點點的酸澀,就像我全身心投入的戀愛不容有一點點的瑕疵一樣,然而我的愛情從開始就千倉百孔。
許多年之後,人們回想起大學的戀情,都覺得美好的仿佛不食人間煙火,畢竟那個時候他們單純,青春年少,談一場戀愛隻是因為愛情,也僅僅是因為愛情,這和畢業工作後步入社會權衡利弊以結婚為目的的戀愛截然不同。而我,每每回想時,卻沒有一絲一毫的美好,有的隻是屈辱,對,屈辱,順帶著我的大學生活也蒙上了揮之不去的陰影。
我是個瘋狂的女人,很多年後有人這麼評價我時,我居然沒有反駁,我確實很瘋狂。瘋狂到隻要是我認定的東西,我就一定不會放棄,不管遇到多大的挫折坎坷,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比如軍。同樣我也是個決絕的女人,我的心一旦改變,哪怕是死亡也不能讓我回頭,比如軍。
我相信,任何一場愛情開始的時候都是奔著天長地久去的,尤其在我們那個年代。那個年代,大哥大還是富人的象征,汽車的所有者還隻是各大單位,電腦的最高配置也就是486,貧富差距還不是很大,有錢人和窮人之間的區別僅僅是家裏有沒有裝固定電話。很多時候,我非常懷念那個時代,懷念那種人與人之間單純的關係,懷念那種簡單的平等。
微博裏有這麼一句話,讓我深以為然。“隻對你一個人好的叫做暖男,對所有人好的是空調。”軍就是一個對所有女生都好得不得了的‘空調’,隻不過那個時候還沒有暖男這個說法,我隻知道,我能和他在一起真是過五關斬六將才有的結果。所以,到了現在,大家應該明白了我和軍戀愛的真相。那就是,我先喜歡上他,當然也是我先開始追求的他。
我普通且平凡,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屌絲,超級女屌絲。十幾年前的審美標準是那種濃眉大眼,頭發烏黑,膚色健康,具體實例參照林青霞,而我正好一條也沒有攤到。我的皮膚很白,用當時我高中同學的話來說,就是慘白,沒有血色,猛一看還有點嚇人。我的頭發、眼睛和眉毛的顏色有點淺,有一些發黃。倘若我的五官精致一些,也還能有些彌補,可惜隻能算得上是端正而已。那個時候,所有的人,我的父母,我的同學,我的親戚,包括我自己都不會想到,有一天人們的審美觀念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若幹年後,當那些擁有我曾經羨慕不已的健康膚色的人想盡方法去美白,擁有我渴望許久烏黑頭發的人染各種的顏色。我想,時間真是和我開了一個很大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