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武帝是第一個奠定中國遼闊疆域的皇帝。千古一帝秦始皇統一六國,建立了秦王朝,但是,秦帝國的版圖不過是漢武帝時代版圖的二分之一。漢武帝對匈奴用兵四十四年,如此大事武功,在中國曆代帝王中,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建元元年(前140年),武帝執政。其時匈奴氣焰囂張,西域神秘莫測。漢武帝絕不能忍受乃父乃祖的“和親外交”,忍氣吞聲,換取短暫和平。他有足夠的財力和人力,持久的雄心和野心,去征服、去開拓。漢武帝即位第二年,即建元二年(前139年),派遣張騫出使大月氏,希望借此形成反擊匈奴的戰略聯盟,壓縮匈奴的生存空間,實現對匈奴的戰略包圍。年僅18歲的帝王竟有如此眼光,曆朝曆皇,誰可比擬?張騫出使西域,開辟了千古絲綢之路,促進了東西方經濟與文化的交流;中原漢族政權力量延伸到了今天新疆以西。
即位第八年,即元光二年(前133年),漢武帝第一次運籌帷幄征戰匈奴,馬邑之戰失利。但是,短暫的失利,絲毫不能影響24歲天子的征戰豪情,反而促使漢武帝破釜沉舟,毅然拋棄漢王朝施行近七十年的和親國策,全力出擊匈奴!變和平體製為戰爭體製,棄祖宗製度啟現實製度。其間的勇氣和魄力,令人讚歎!
漢武帝曾在一篇求賢《詔》中說:“蓋有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這篇躊躇滿誌、殷情懇切的求賢《詔》,收錄在蕭統《文選》中,千百年來,英雄傳誦,誌士吟詠。當年漢武帝以此“廣延天下人才”,今日反觀漢武帝一生功過,此語更是恰如其分。漢武帝之所以立下非常之功,皆因他就是非常之人。
《史記·衛將軍驃騎列傳》記載漢武帝曾打算親自教霍去病兵法(天子嚐欲教之《孫吳兵法》),霍去病雖未學,但可見漢武帝深通兵法,這是他成為卓越的戰略軍事家的基礎。
論及漢武帝一朝的軍事戰役,人們往往言必稱衛青、霍去病、李廣,沒有人注意到璀璨四射的將星、帥才背後,遠在廟堂之上,那位足以與西方亞曆山大、愷撒、拿破侖相匹敵的最高統帥——漢武帝。
當年,漢武帝決意改變祖製、對匈奴開戰,韓安國、汲黯等前朝老臣,公孫弘、主父偃等當朝新銳,紛紛高唱反調。群臣應者寥寥,首戰無功而返,年輕的總指揮卻巋然不動。此後,河南之戰、漠南之戰、漠北之戰,對匈奴作戰的三大重要戰役,都由漢武帝親自決策部署,選將調兵。至於具體的用兵時間、出兵地點、兵力部署、攻擊方向,漢武帝都事無巨細,總攬無遺。
與此同時,漢武帝又劍指東方、南方、東南方、東北方,使漢朝的勢力到達今天西方的中亞,西南的雲貴川,東北的黑吉遼,南方的海南與福建,勾勒出了現代中國版圖的基本框架。
但四十四年曠日持久的征戰殺伐,畢竟勞民傷財。對於漢武帝的軍事外交戰略,司馬遷也非常矛盾。《史記·匈奴列傳》是中國曆史上第一篇少數民族史,司馬遷給匈奴立傳,把匈奴看作炎黃子孫之一,表達了他對這場戰爭的性質定位:這是中華民族內部的一場悲劇,戰爭使雙方付出了極高的代價。雖然當時的漢帝國還無法形成統一的多民族背景,兩個民族最好的辦法也應該是和平相處。可惜,到了漢武帝時代,和親政策已走入絕路。不得已而對匈奴用兵,司馬遷對此是理解的;而戰線越拉越長,漢武帝偶有任人失當,司馬遷也是痛心疾首。
為了寵幸李夫人,漢武帝任命李廣利為將軍,率領數萬人出征,討伐大宛,不過豔羨其汗血寶馬。結果,打了兩年,軍隊損失五分之四。如此輕率,可謂草菅人命!
時間是撫平創痛的良藥。和平年代,人心思定,我們早已無法體察戰爭帶來的切膚之痛,所以,今人的評價理智多於感情。而兩千多年前,司馬遷與天下百姓一道,親曆家園變廢墟,一代史家的良心,使司馬遷不可能麵對戰爭之害無動於衷,必然會對漢武帝連年征戰,導致民生凋敝有所批評。
同時,漢武帝也是第一個用儒家學說統一中國思想文化的皇帝。
一統江山容易,聚攏人心困難。秦皇漢武深解其中三昧。秦始皇“焚書坑儒”,漢武帝則“罷黜百家,獨尊儒術”。
竇太後去世前,漢武帝就暗度陳倉,設立五經博士,為尊儒打基礎。即位之初,漢武帝迫不及待,舉國推選賢良方正直言敢諫。一位寂寞書生董仲舒,憑《天人三策》,石破天驚,脫穎而出。從此,本為民間一家的儒學被指定為官方思想,與政治、皇權緊密相連。據此,漢武帝創建太學、鄉學,設立舉賢製度,形成了中國獨特的文官製度。秦代至漢初,選拔人才用的是軍功爵製;到了漢武帝時代,逐漸轉變為察舉征辟製,從根本上解決了大漢人才匱乏的局麵。
文景崇黃老,寬厚無為,垂拱而治;漢武帝則一反祖宗定法,尊儒術以約束官吏,效法家而嚴懲貪官,王道霸道,交錯為用。而其中尊儒興教,首立太學,尤予後世以至深影響。倘非此舉,儒家學說何以成“教”?倘非此舉,華夏文明何以存續?倘非此舉,學而優則仕何以體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