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你的個頭長得實在是快,”藺子桑的話裏又是笑意又是抱怨,“半年前的衣服現在竟已經短了一截,原先留的那點布料早已經不夠放了,全都要新做過才好。”
“有些衣服外頭買的也方便,子桑姐姐一針一線的太幸苦了。”司信泓別過頭去,背著藺子桑的臉微微的咬起了牙。
“許多衣服總歸還是自己做的好,況且也並不費多少時間的,”藺子桑低著頭,沒怎麼看司信泓的神情,她的語氣輕鬆,一點一滴都反映出她此時不錯的心情。
她到底有多喜歡自己的父親,喜歡到現在已經要給他當填房了嗎,喜歡到真的將自己當作了她的孩子?可她明明不過比自己大三歲多啊。
司信泓的情緒一部分轉成了憤怒,一部分轉成了挫敗。然而他心裏又是清楚的,自己與他父親如今沒有半點能比的地方。
少年青澀的喜歡與心頭的懵懂,被現實毫不留情的撕了個粉碎。
“子桑姐姐,”司信泓不知怎麼的伸手握住了藺子桑的手,少年的手掌已然比她的寬厚,將藺子桑的手包裹在手心裏,他的喉頭卻無比澀然,“我……”
“阿泓,你在做什麼?”
還不等他說些什麼,一重院門外頭傳來一個冰冷的聲音。他猛然縮回手,驚惶的往外看去,正好與司元的目光對在一處。
他父親眼裏的情緒十分明顯,那是怒氣。
藺子桑也沒想到司信泓會忽然握住自己的手,而司元又會在這樣的時候正好瞧見。
她轉過身,勉強笑了笑,道,“將軍,回來了?”
司信泓也低下頭去,低低的喊了一聲父親。
司元大跨步的迎向他們走來,直到腳步停在藺子桑的身側。他的目光沉在司信泓的身上,深重的幾乎令他有些難以喘氣。
“你如今也並不是個年幼的孩子了,與子桑也不可如初時那般無所顧慮的舉止,明白了嗎?”
倘若兩人之間沒有這層血緣親厚的關係,恐怕司元這時候也沒有耐性與司信泓說這些。
司信泓幾乎狼狽的點了點頭,應的那聲“是”,夾雜在他紛亂的腳步聲裏倉惶的離開了院子。
司元身上的怒氣過於外露,使得藺子桑的心裏也不安穩。廚房裏原本備好的三人份午飯,此時被燜在鍋裏,倒顯得有些不知如何處置了。
她垂眸,想了想,主動伸手握住了司元的手臂,湊近了些輕聲道,“先吃飯吧?”
“方才的事情,你沒有什麼可說的?”司元轉頭看著她的麵龐,話語裏有些許逼問的意味。
藺子桑愕然,她是想到司元也許對那場麵有所誤會,但也斷然沒有預料到他對此如此不喜,甚至難得外露了情緒。
“阿泓他,”她斟酌了字句以後開口道,“他其實也隻是個半大的孩子,況且與我一向走的近,方才不過是魯莽了些,將軍不該太過苛責。”
讓藺子桑立時想到司信泓對她是兒女之情,她自然是不會的。一來,司信泓的年紀畢竟還小,二來,她心中坦蕩,看待這個問題時未免就純粹了。
“他早已並不是個孩子了,他心頭有你,你該看得出來,”司元的眉頭擰在一處,話說出口使得氣氛更加的凝滯了。
“可是這並,”藺子桑說了幾個字,猛地又停頓住。她沒有再說什麼,而是將自己與司信泓前前後後相處的點滴串聯起來,慢慢的似乎也察覺到了一絲不同尋常。
“我並不知道,”她錯開與司元對視的目光,慢慢的低下頭去,“我將阿泓視作弟弟,後頭又因為……自然又變了一重,且我的出生與家世,哪裏能期盼多少喜歡呢,”
她的話語裏多多少少帶上了自貶的意味,因此流露出的可憐樣恰抓住司元的軟肋。
藺子桑原本握在司元手臂上的手也漸漸的鬆了力氣,將落不落正要與最後的麵料錯開時,司元按住了她的手。
“但凡喜歡上,目光所及之處便都是萬般的好,我看你好,別人看你便也不會差。”
你在我心裏使我滿心柔軟,處處美好,我自然覺得天下人看你都是如此。
這句話如同一塊蜜糖墜了下來,恰恰巧巧的落在藺子桑的心間,甜的化不開。她順勢依靠進司元的懷抱裏,慢慢的卸下了臉上的惶然與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