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貝葉城就處在這樣一幅風景畫裏,等待著他們的到來。
貝葉城近在咫尺,最後三天的行程卻慢了下來。這使得原本已經略有疲態的眾人都恢複了些精神氣。就這樣的走法,等到了快到貝葉城門前的時候,比預計遲了有四天。離貝葉城近了,零零散散的他們也見到過一些村莊。隻不過,裏頭現在住著的都是風國人,對司元一行人的到來顯然並不抱著友善的態度。
直到遠遠能瞧見貝葉城三個字的殘破牌匾映入眼簾,眾人才看見一個麵孔五官與大齊人相似的老漢。他衣衫破落,手裏拿著一根細木棒,耷拉著眼睛雙目無神的看著眼前的羊群。
馬車裏,小虎一聞見這新鮮獵物的味道,整隻虎霎時間就血活了。對著木頭門又撓又嚎的,沒有法子,它太久沒有嚐過鮮肉了。後頭的這些天,倘若不是下了馬車就有藺子桑看著,保不齊真會見著人就撲上去咬一口呢。
藺子桑聽見小虎的低吼,又從窗外看見那牧羊的老漢,她靠近司元與他低語了兩句,又讓阮朗將馬車停下來,自己則推開馬車門出去。
司元與她一同走到了那牧羊老頭的麵前。老頭耳背,壓根沒有聽到自己身後的聲音,這時候冷不丁自己麵前冒出兩個人來,還將他嚇了一跳。然而他很快又瞪大了眼睛,因為麵前藺子桑與司元的打扮太讓他感到詫異了。
在他遙遠的記憶裏,曾幾何時貝葉城裏的百姓也如此著衣,如此梳妝。老漢的心裏咯噔一下,哆哆嗦嗦的抬了抬手,用一口已經帶著風國口音的大齊官話問道,“兩位從哪裏來?”
藺子桑和司元衣裝妥帖,相貌身形更是人中龍鳳,半點不像是尋常出身的人。老漢恍惚想起一些年關以後城裏流傳著的傳言,眼裏猛地燃起一點希望。
“老先生,我們從大齊來,正要往貝葉城去,”藺子桑溫軟的大齊官話,差點讓老頭落下淚來。
“哦,哦,”老漢連忙點頭,他麵露苦色,語帶勸慰,“這位姑娘,這位公子,貝葉城可不是什麼大齊人好待的地方,你們要吃苦頭啊,還是這就回去吧……”
誰都沒想到,大齊人在貝葉城會到如此境地。司元背在身後的手緊緊握成拳頭,他將目光看向那將落不落,高高懸在城門上的牌匾,開口道,“貝葉城曾受的屈辱,我必將一分一分為之討回。”
老漢聞言驚詫轉頭,等終於看見那長長的車隊與整裝的近百個士兵,手裏的木棒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他猛地往地上跪去,長長的哀嚎了一聲,“司將軍!”
大齊曾經軟弱,軟弱到將自己的城池讓出,將自己的百姓推去敵國的狼牙虎口之下飽受欺淩。貝葉城裏的大齊人,屈辱過,懷疑過,憤怒過,然而到了最後躲不過也隻能接受森冷的命運。而等到司元在戰場上殺出威名,重新燃起希望的,莫過於是已經別人遺忘的貝葉城的大齊人。他們在風國人的壓製下,還記得自己的骨血,還期盼有朝一日能在曾經屬於自己的土地上,堂堂正正的喊出自己的身份,自己的名字。
大齊人如今在貝葉城,隻能過著被壓在最底層呼來喝去,被任何一個風國人差使的日子。他們僅高於牲畜,又低於任何人。他們被大齊遺忘,似乎在司元到來以後才忽然被記起。
從老漢口中敘述的遭遇,無論是文官還是士兵,都從骨子裏燃起了憤怒的火。
老漢卻抓住了希望,他佝僂著背低伏的站在司元麵前,“司將軍來了,貝葉城以後就有了希望,大齊的百姓定當能挺直胸膛做人!”
這份相信壓抑著太多曾經的絕望與屈辱。司元冰冷的神情中更多了一絲決然,他抬手扶起老漢,“老人家,咱們一塊進城。”
“可這羊……”老漢還有遲疑,長年累月的奴役讓他的心中對風國那些惡人已經有了無法抹去的畏懼。
“管這羊作甚!誰的羊來牧!”司信泓紅著眼喊道,他到底年紀小,與許多士兵一樣,已經要落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