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妃的態度柔和,說出來又都是讓老祖宗順心話,她不免有些許忘形,“這都是應該的,哪裏能要什麼賞賜,憐妃娘娘這般說,就有些生疏了。”
憐妃在心裏頭咋舌,三兩句話,倘若不是念著自己麵前是司元的母親,她恐也沒有興致與老祖宗說下去。不知是從來沒有經過什麼不順與坎坷,麵前這位老婦說起話來,還帶著不少的稚氣。
相比較起來,就連一邊偶爾說上一句話的季念文,都比老祖宗讓憐妃覺得順心。
等一眾人浩浩蕩蕩的從外頭進了內院,又到妙景院去看了司信容。司信容即將百天,模樣又白又嫩,被包裹在一團深色的棉布中,帶著天真的可愛。
憐妃低下頭,仔細的審視過,還伸出一根蔥白的指頭在司信容的下巴上點了點,一點就下去一個圓圓的小肉坑。
“高人算的果然沒錯,本宮與這孩子投緣的很。”憐妃笑著從一邊宮人的手裏取過一塊成色極好的玉佩,由紅繩墜著放到了司信容的身前,“這塊玉還是從太後那裏討來的,可不是一般的,如今送給你這小娃娃,算是我們投緣。”
老祖宗眉開眼笑,自然是拉著季念文又一番道謝。
憐妃瞧著這一屋子局促的丫頭,她擺了擺手,“成了,不用你們伺候,本宮與老夫人說兩句話。”
聽著這話的意思,是要私下說話。季念文低著頭,打頭告了退,領著一眾的宮人與妙景院養性居來的丫頭出了門。
老祖宗不明白憐妃與自己有什麼話要私下說,但也打起了精神仔細聽,而等憐妃將前因後果說完以後,她的臉上便掩飾不住詫異了。
“憐妃娘娘的意思是,將那丫頭的身份換了,送給風國的皇子?”
“老夫人覺得如何?畢竟是秦陽侯府的人,本宮無法自作主張。”
“憐妃娘娘言重了,隻不過是個丫頭,哪裏用得上想這般多,既然您與陛下有這樣的打算,那丫頭便過去就是了,她的身份,要真說起來,去那風國皇族裏,卻是她的幸事了。”
老祖宗說話時候的語氣隨便,明著頭出來的輕蔑之意,使得憐妃心下閃過不喜。她是在藺子桑的境地居處過的,明白無所依托時候的身不由己,但此時,她卻又是一個立刻要將藺子桑推到那樣境地的劊子手之一。
憐妃想笑,卻又決出一點苦澀的暢快來。
老祖宗自然不知道她心裏頭想的是什麼,等憐妃走後,她立刻將季念文叫進了房裏,輕聲細語的防備著隔牆有耳與她說了這件事情。
“竟然是這樣的打算?”季念文驚詫不已,等兩人細細的說起藺子桑,卻發覺對她也不是全然陌生的。
“那個丫頭,”季念文在記憶裏恍惚找到一個纖細的身影,“的確不似普通的。”
“雖說是牙尖嘴利了點,然而要說那雲山院出落過什麼人,她倒也算是一個,隻不過在府裏的時間不久,如今算起來,那小虎送出去也該有半年左右了吧?”老祖宗眯著眼睛算了算,“左右隻是個丫頭,恐也不敢多不願意,讓人接回來,我親自與她說,退一步說,她要真是個膽子大能不願意的,賣身契左右還在咱們這裏,她脫不掉這一重身份。”
季念文輕輕的點了頭,“母親說的是。”
她嘴上說的輕飄飄,然而心裏卻生出點同情來。如今這世道,女子裏頭真的聰慧的有幾個?敢聰慧起來的又有幾個,可還是逃不過被人隨意支配的命數,說來說去,到底也隻能如此。
憐妃在妙景院同老祖宗說了什麼,還沒等傳到顧炎歡那裏,就先傳到了在京郊訓兵的司元耳裏。阮朗初初得到這消息,就覺不好,然而卻沒想到司元能生生將自己手裏的劍給扔出去。
他原本騎在馬上,身勢本來就高,寶劍居高臨下的飛出,帶了持劍人的力道,在深色花紋的巨石上留下一道又長又深的劃痕,就那麼擦著幾個新兵的後腦勺過去,差點沒給人嚇得尿褲子,腿抖起來如同篩糠一般。
“將軍?”楚鈺站在一邊,見狀連忙飛身將那寶劍踢歪在地。他轉頭,瞧見司元霎時間完全沉下來的麵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