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院子裏那棵樹上的知了,抓了以後用火煨了,可以吃。”她仔細的看著司元臉上的神色,緩聲將話說完了。
司元點點頭表示了然,繼而便轉過身往主屋去。
“大晚上的,父親怎麼過來了?”司信泓跟著司元的腳步,“中午聽聞父親回來了,我原想著明日再過去請安。”
“明日一早我便要出府,恐沒個三五日不會回來,”司元一路走到主屋裏的榻邊,隨手將那被司信泓放在小幾上的書拿了起來。
司信泓由是吊了一口氣到嗓子眼。
他一聲不吭,司元卻是已經又將那本書隨手放下,道“遊記這一類,光是看書是頂無趣的,等你再長兩歲,自己出去看了才是真。”
這話倒也沒有真責備的意思。
父子兩人說了這幾日的近況,正要無話的時候,藺子桑從外頭端著一隻小盤子進來了。
盤子裏是烤熟的知了,隱隱散著肉香。
“奴婢數了數,也就十三隻,山香和早木他們一個人分了一直過去,剩下八隻,小少爺恐沒吃過,不妨嚐嚐看,味道是頂好的。”
她的話音一落,手上的盤子還沒等在桌上放穩了,先伸過來的卻不是司信泓的手。
司元的手修長帶著慣常用兵器人都有的薄繭,從藺子桑的眼前一晃而過。
“上回吃知了肉時不過信泓這般年紀,”他的語氣淡淡,聽不出這句話到底有幾分懷念的意思。
知了肉在他的指尖很快破殼而出,然後隨著他吞咽的動作落入了司元的腹中。
一盤知了,最後司元吃了三隻,司信泓吃了三隻,留下兩隻沒人再動手。反而被司信泓推到了藺子桑的麵前,“剩下的兩隻便麻煩子桑姐姐了。”
藺子桑不好當著兩人的麵吃,隻能拿了盤子,道是要去廚房再吃。
她轉身走了,主屋裏的司元也便跟著站起來,他往外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這將軍府,你呆著可覺得還算是妥帖的?”
將軍府或者說現在的秦陽侯府對於司信泓來說算是什麼地方呢?說是家,這是勉強的。倒不如說是他父親讓他暫住的一處居所罷了。這府裏的人,無論血緣關係的遠近,都並未曾讓司信泓感覺到一絲歸屬。
“穩妥的,”不過他依舊笑聲應了司元的問題。
如今將軍府老祖宗的些許針對相比於從前在塞北的遭遇與顛簸已經好上太多。
司元這才跨步走出了主屋。
他在簷廊下站了一會兒,高大的背影寬厚的讓人生出慰藉。夏露卷攜著些溫熱微濕的氣息,隨著夜深落在樹枝頭變成了晶瑩的露水。
藺子桑站在偏房裏透過窗戶紙上的那一方小洞偷偷的將自己的視線落在司元的身上。也就是這一會兒她才能這般無所顧忌肆無忌憚的窺探他的身姿。
司元背手站在哪裏,似乎微微抬著頭看著天上的月光,正出神。
他有力的手臂曾經將她從死亡線上拉回來,朦朧間她似乎還見過他線條剛硬的下巴……藺子桑臉頰緋紅,做夢一般的隻想起司元的好處來,全然將自個兒差點搭出命去了的事情給忘了。
色令智昏。
這四個字她大抵是在書上讀到過的,隻這會兒也忘了用到自己身上。
司元原本隻是背手站在那裏,可忽然不知怎麼,扭頭向藺子桑望過去。偏房沒有點蠟燭,他站的不近,理應該是看不見這半個指甲蓋那麼大的破口的,可是藺子桑心虛極了,連忙用手掌擋住了那一個小洞。同時另一隻手又幹淨捂住了自己的臉麵。
實在太羞了……她的心口噗噗跳,麵頰上幾乎要燒起來般火熱。
等她穩了心緒,再望出去時,司元已經不知什麼時候離開了。
黑夜裏,一道白衣身影並不足夠被夜色遮掩。白衣人腳步飛快,幾乎步步落下殘影,一晃眼間就從宮牆的一頭越到了另一頭,隨後隱沒在了兩顆樹的枝椏間。
“喂,那邊過來的,”幾個挎著大刀的侍衛遠遠的站定了,高聲問道,“有看見什麼人過去了嗎?”
這邊牆下似乎還站著一個侍衛打扮的人,聽見那邊問話,也揚聲答道,“我在這兒轉了兩圈了,半個人影都沒瞧見!”
兩個侍衛因此不願意再往前走,隻關照道,“那你多轉兩圈,我們一會兒過來,你仔細著點!”
獨自站著的侍衛不說話了,隻揚了揚手,示意他們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