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美好的早晨。
九重宮。
那二丈四尺的漢白玉石殿基分為三層，每層皆是漢白玉石欄杆圍繞，而那飛簷鬥角之上，飾有鎮瓦，氣勢恢宏的鎮瓦獸排開，氣象非凡。
這披蓋著晨光金紗的宮殿，在清晨的霧氣中，好似天上的瓊宮仙闕，美侖美奐。
贏千秋負手而立，披掛著一身濕露站在花苑藤椅前。迎著晨曦，黑發飛揚，紅衣翻舞，臉上掛著的邪魅微笑直可顛倒眾生。
一夜無眠。
他腦海始終徘徊著羋月醉後迷離的模樣，不想離開這兒，也不願離開。於是他便坐在羋月坐過的椅子上，對月獨醉，一待便是天明。
涅槃？羋月？
有意思……
——
書房內，羋月提筆揮毫瀟灑揮下氣勢磅礴四字——無相、無願。
一筆之下，蒼勁有力，觀之若脫韁駿馬騰空而來絕塵而去；又如蛟龍飛天流轉騰挪。來自空無，又歸於虛曠。
贏千秋無言端詳，隻覺此時的羋月就像高高坐在九重蓮台中，麵容端方修眉慈目的佛，憐憫眾生的目光中透著堪破塵世的冷淡疏離。
無相……無願？
贏千秋喃喃自語，瀟灑跨步與書房內，忽而淡笑，“好字！”卻又挑眉，“不過這意思我倒是不解，不知羋月可為我解讀一二？”
羋月沒有去看他，臉色較昨日蒼白許多，握拳放嘴邊微咳幾聲，虛弱的讓贏千秋有些心驚。
擱下狼毫欣賞著寫好的字幅，眼波一如往常般平靜的可怕，緩緩啟唇，又似自言自語，“不生不死，不垢不靜，不增不減，遠離一異，生滅、常斷，為空。”
又頓了頓，淡淡的語氣中，卻似有包涵一切，冷淡中盈出一股凜然華貴之氣，“毫無一切貪嗔癡之相，也毫無一切有為法之相，稱無相；毫無貪嗔癡，也因為毫無渴愛之欲，稱無願。”
贏千秋遂不及防開口，“這樣你高興嗎？”這樣無求無欲，戒情愛喜怒，真的……高興嗎？
羋月一瞬間有些怔愣，卻在下一秒恢複了平靜，透著輪轉千年的滄桑，“不重要。”
贏千秋凝望羋月良久，忽而笑的妖嬈狂妄，轉身跨檻大步離去。羋月拾筆繼續濃墨揮毫，神色自若淡然似從沒人來過，一切風波俱靜，不起絲毫。
——
明月淩空，萬籟俱寂。
九重宮。
後院湖畔。
明月下的羋月。
手攥著一根玉笄，輕輕撫觸，清涼如水不起波瀾的眸子此時泛起點點暖意，卻又在下一秒變的孤寂。不染纖塵縹緲無盡的背影，在一瞬間淒愴、哀愁。
贏千秋就這樣躺在樹幹上斜睨著羋月，看羋月雙手相扣，寂寞如常地坐在那兒，手握一根玉笄，在月光的照射下泛著暖光。
贏千秋感歎，沒想到讓世人瘋狂如斯的涅槃大師也有如此哀愁寂寞的一麵……
羋月輕柔的把簪子放入懷中，措不及防的轉身，一抬頭便與贏千秋相視。麵容冷肅，微鎖著眉頭。贏千秋也沒想到羋月會突然轉身也是一愣，身子僵硬躺在樹上差點就要摔落，樣子無比滑稽可笑。
時間好似靜止了般，相視的兩人一上一下，一動一靜，風吹過亂了兩人的發，也擾亂了某人的心。
贏千秋扯動嘴角想說些什麼，羋月卻不給他這機會，抬腳便走。贏千秋慌忙從樹上跳下來，擋在羋月麵前。氣氛又瞬間尷尬了起來，贏千秋有些可笑的冒出了一句話，“好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