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阻嚼“知音文化”
——“古琴台三章”之三
《古琴台背後的思考》作者還創造了一個名詞:“知音文化”,
竟還提倡弘揚,很是好笑。
“知音”兩字被中國人一一尤其是文人引用了兩千多年,傳
播之深遠無可估量。可不知引用者都是怎麼理解的。我也用了多
次,自問未有一次真正用心體味過它的真義,思維有惰性。
知音,原意很清楚:俞伯牙彈琴抒懷,鍾子期聽懂了琴聲中的
音樂語言所表達的意思:“善哉乎!鼓琴,巍巍乎若泰山”、“善哉
乎!鼓琴,湯湯乎若流水”,是懂音律知曲意。在俞伯牙看來,可以
以琴音對話者實在難得,便認定鍾子期為知音。這種知音,先決條
件是雙方音樂藝術造詣、修養都要達到相當的程度,否則便是對牛
彈琴。
“知音”的一個近義詞是“知己”。人們把“知音”與“知己”
等同,其義得到引申,不必再與琴音有關。後來“知音”、“知己”
又一並被引進男女之情,最早恐怕應是西漢卓文君與司馬相如,
也是因琴音相知,可能是由之推開其應用的文人化。上世紀三四
十年代“金嗓子”周璿唱的《天涯歌女》中,也有“天涯呀,海
角,覓呀覓知音”,這就開始走向大眾化了;進而,又從相知相
惜的愛情引向婚外感情。上世紀80年代描寫蔡鍔與小鳳仙一段
故事的電影取名《知音》,把“知音”、“知己”更加世俗化了。今
天這個時代,關於男女之情觀念更開放,於是“紅顏知己”應用
被廣泛化,“藍顏知己”也被發明出來,便是泛世俗化了。
自古說“知音難覓”,也雲“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有真正知
音、知己的人比例很小,當然,在整個曆史長河中可舉的例子還
是不少。他們成為知音或知己的緣由應是千差萬別的,身份、學
識、思想、道德、修養都會有差異。因此知音、知己便有了千差
萬別的內涵,有著無窮玄奧。有的是因孤獨寂寞,有了知音、知
心,便排除了孤單,就有了個人友誼,有了情感的滋潤;有的是
為尋求誌同道合者,實現共同的理想和目標。這後者應勝於前者,
然而仍有品位、境界高下之分,如劉、關、張結義,有一致的宏
圖,有誌向,是為匡扶漢室。而馬克思與恩格斯,瞿秋白與魯迅,
胸懷國家、民眾甚至整個人類,有努力求索產生的創見新見,這
樣的知音、知己最神聖最崇高;當然他們也因之結下友誼,有感
情帶來的幸福;所開的知己之花,結的可是為國家前途為民眾福
祉為人類進步之果,是真正值得敬仰值得效仿的。蔡鍔和小鳳仙,
似乎也應屬於後者;隻惜是,人們的興趣往往重其男女婚外情義,
而輕其相知的正義內涵。
我們通常把知音、知己看做褒義視為美好,其實這兩個概念,
並不含是非無褒貶美醜。除了包含上邊所說的不同境界不同層次,
還該包含那些“反麵”人物間的交往,如一個腐敗倒台的朝代,有
為之頑固抵抗或複辟的“忠臣”之間死心塌地的結盟,他們往往也
是誌趣相投、心心相印;甚至還應包含那些兔死狐悲的惡人……
摔琴謝知音兩千年來倍受稱頌,成千古絕響。我以為可欣賞,
但不必效仿。俞伯牙彈琴達到那種高超的程度,進入極高的境界,
僅僅為求一知音;鍾子期死了,他就摔琴謝知音,一生練琴就為
彈給一人聽,那琴藝究竟有什麼價值呢?藝術素有陽春白雪和下
裏巴人之說,有雅俗之分;陽春白雪多為士大夫階層欣賞,與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