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榮的話音剛落,顧一順就把話接了過來:“關於出錢的問題,我認為還是應當由一建公司來拿。這是個重大的原則問題。一建公司換建學校掙了錢,出了事卻要財政和教育費附加出錢貼付,世界上哪有這個道理?我雖然不懂經濟,可也粗略地算一r-下賬,一建公司在這個項目中是掙了大錢的,即使是賠了二百四十萬,他們也是沒有虧著,向陽小學的新樓維修後一出手,又是一筆錢。換句話說,就是賠了,也怪他們自己。誰讓他們把活千得這麼糟,真正的豆腐渣工程。給我們市帶來多少被動?”顧一順一邊說一邊盯著劉榮。“你可能不知道,省電視台的記者把向陽小學教學樓倒塌的電視新聞送到了中央電視台,你派的市電視台長去省城活動,根本沒有起作用。那些記者為了能上新聞聯播,什麼手法都用了,他告訴我們的台長,說新聞不上報了,可背後還是給北京發了去,我們的台長III來還高高興興地向你彙報哩。幸虧我在中央黨校學習時有位同學在中央電視台管事,{也在審稿時看了這條新聞,他知道我在襄漢市當市委書記,就告訴編輯先把這個新聞拿下來,他再核實一下。我這個同學給我打來電話,給我好頓批評,現在這個時候,怎麼能出這麼重大的事故呢?我在電話裏一個勁地檢討,還說一定要把這件事處理好。這條新聞才沒有在中央台新聞聯播中播出來,如果當時要是播了,我們市委的常委們能這麼安心地在這坐著開會嗎?”顧一順說到這兒,氣憤地把手中的鉛筆使勁往桌上一摔,滿臉怒氣地說:“錢,一定要一建公司來賠,一個星期之內,二百四十萬一次到齊,錢先轉到市教委,由市教委按分到三個學校的學生、教師數合理劃分,這件事繼續由子民同誌負責。如果一建公司在七天內籌集不到二百四十萬,第一,撤銷劉雲娜經理的職務,由市紀檢委、監察局立案審查;第二,散會以後馬上凍結一建公司的賬戶,封存現有的車輛,我聽說,光兩台高級轎車,就值一百多萬;第三,這件事,市委責成劉榮同誌找劉雲娜談話,通報市委常委會研究的結果,希望她能好自為之,主動配合市委做好工作。大家還有什麼意見沒有?沒有,沒有就散會。散會前我再說一句,今天我的態度可能不太好,大家如果有意見,以後開民主生活會時再給我提吧,現在就按我說的這些意見辦。散會。”
當市委開常委會研究向陽小學的時候,劉雲娜正被省聯合調查組找去談話。調查組這幾天的外圍工作,已經把背景材料都搞清楚了,現在需要具體了解當事人,而劉雲娜又是十分重要的當事人,考慮到她的特殊背景,調查組決定原先分的三個小組的人一齊參加,各自準備好問題。
八點半鍾,劉雲娜準時來到了襄漢賓館的八樓小會議室,她今天的打扮一改平時的高檔而變得十分樸素,提著一個普通的女式手提包,一臉的平靜。她在會議室門前敲門,聽到請進的話音後輕步邁進會議室, 自我介紹道:“我是襄漢市一建公司經理,法人代表劉雲娜。”說完,用那雙漂亮的大眼睛掃著屋裏的十幾個人。
省建設廳副廳長先說話了:“你請坐吧,我們是省政府派出的聯合調查組,來調查向陽小學校舍倒塌的事。這位是省教委的副主任,這位是省監察廳的副廳長,我是省建設廳的副廳長,其他這些同誌是我們三個部門的處長們,我們要向你調查整個事情的詳細經過。”
劉雲娜是有備而來。她有一定的思想準備,但調查組的這些人,大都是教育、基本建設和反腐敗方麵的專家,每天都接觸案件,什麼樣的人和事都經曆過。盡管劉雲娜一開始有條不紊地把經過彙報了一遍,然而調查組卻緊緊盯住了幾個要命的問題。
“我問你,”省建設廳副廳長聽完她的陳述以後首先發問:“你們選那個地方建學校,知道不知道有大坑?你說你開始不想占大坑,為什麼後來又占了呢?占大坑是誰同意的?大坑是拿什麼東西填的?倒沒倒垃圾?是誰在那個地梁合格證上簽的字?還有,市質檢站對整個工程的質量檢查是怎麼進行的?特別是對那個大坑,誰在同意的材料上簽的字?還有,工程監理是誰委派的,有手續嗎?整個工程招投標了嗎?”一番盤問,弄得劉雲娜頭上冒汗。
省監察廳的副廳長接過話茬繼續發問:“原來向陽小學校址建商業網點,總造價用了多少錢,建了多少平方米,你們又賣了多少平方米,多少錢賣的,你們掙了多少錢,這些錢都是怎麼花的,這裏麵有沒有向政府官員行賄的問題,你是共產黨員,你要實話實說。”
省教委的副主任又問:“你們原定的是半年內把小學建完,讓學生們搬到新學校去上課,為什麼一年多還沒有建完,這期間學生、教師在借來的倉庫裏上課,你們給予賠償了嗎?其中有兩個學生凍壞了手腳,你們知道嗎?”
這一大堆問題是劉雲娜根本招架不住的。她隻好一邊記錄,等問完要她回答時她說:“你們提這麼多問題,我一下子不好回答,有些材料我又沒帶來,有些事是一年以前的了,我又記不太清,能不能這樣,我回去認真準備一下,準備好了,再向你們彙報。”
一聽這話,在座的一位省監察廳的處長像似在問廳長,也像是自言自語說:“讓你回去好嗎?”
劉雲娜說:“我回去有什麼不好?!我是市人大代表,你們就是想對我有什麼措施,也要經過法律程序呀!”
三個廳長一想也對,建設廳長說:“那你就回去認真準備吧,一定要把問題說清楚。有些情況,即使你不說,我們也是能調查出來的。”
劉雲娜離開了賓館,立即給劉榮打手機,這麼多的問題,如果沒有劉榮做後盾,她真的恐怕要夠嗆。劉榮從市委開完常委會回來,正坐在辦公室裏想如何找劉雲娜談這件事。從顧一順的話裏他已經完全聽出來了,這件事劉雲娜是沒有什麼回旋的餘地了。可劉雲娜的性格,她為自己當市長做出了那麼大的貢獻,她能同意拿出這二百四十萬嗎?
劉雲娜在電話裏告訴他,有急事要立即見麵,劉榮答應了。見麵的地點,經過再三考慮,還是在劉雲娜的車裏。劉雲娜自己開著車,在政府大門外一百米的地方停下,劉榮走出市政府辦公大樓,出了院,走到劉雲娜的車前,看看左右沒有熟人,打開車門鑽了進去。車子立即起動,朝市郊的方向開去。
在車上,他們都沒有說話,車開到市郊的一片樹林裏,劉雲娜停了車,摘下戴著的墨鏡,把省調查組談話的事和要追問的問題一五一十地向劉榮說了一遍。末了問:“你說這事怎麼辦吧?他們能不能把事情搞大,會不會把別的什麼事都整出來?”
劉榮想了想說:“這事兒確實很大,市委常委會也專門研究了,顧書記的態度非常堅決,如果你不同意,就要撤你總經理的職,還要專門追究你的責任。”
“顧書記幹嘛這麼落井下石,我沒有得罪他呀!”劉雲娜不解地問。
“這件事搞大了,影響他的政治前途,放在誰身上,都會這麼做的。”劉榮解釋。
“那有什麼好法子嗎?”劉雲娜的眼裏,第一次露出求救的目光。
“當務之急最好的辦法,是按顧書記的意見,一建公司拿出二百四十萬,賠償學校,然後向陽小學撤銷,人員分流到兩個區的三所小學。這樣一來,你就沒有什麼責任了,倒塌的學校修一修,再賣給別人,我算了一下,你沒掙著什麼大錢,可也沒有賠著,就算這一年多白忙活了。”
“二百四十萬,二百四十萬。”劉雲娜自言自語地重複著。
“不要怕舍不得這幾個錢。錢是人掙的,做生意什麼時候都有掙有賠,你別想不開,留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等這個時候過去了,還愁沒有掙錢的地方?”劉榮開導著她。
“那好吧,我就同意這個辦法啦!”劉雲娜咬咬牙,狠狠地說。
“二百四十萬要一個星期籌集到,一天也不能晚,你能做到嗎?”劉榮擔心地問。
“能。不用一個星期,三天之內就能把錢打到市教委。”
“那就好。”劉榮放心地點點頭。
“我想問你,這件事這麼搞,是誰的主意?是誰在背後這麼壞我?”
“能有誰,李子民。”
“好,李子民,我和你不共戴天。”劉雲娜臉上沒有一點血色,她咬著牙,猛地發動了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