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案濤聲急,似鼓臨邛瑟。窗下鏡台鸞去,空留得,春山跡。
附錄:為什麼說宋詞是妓家文學
宋承唐遺風,聲妓之樂盛況不減,達官豪富之家固蓄養家姬酬酢賓客,一般文士亦會量力置妓,用以清歌妙舞,紅壯侑觴一番。此傳統由來古遠。
自漢代以來本有所謂營妓或官妓公開賣笑,縱人遊樂。官妓原以待軍中無妻者以解決性欲,後代營妓則不限於供應軍人,成了士大夫及文人學士的社會娛樂。唐代教坊之樂大興,更代替了秦漢以來的營妓,君臣士夫之間得以充分享受妓酒之樂,唐代詩家因須借妓家吹唱以揚名立萬,迄宋詞更是標準的妓家文學了。
宋朝的法律和道德都認狹邪之遊為合法的正當行為,理學興起後,對召妓賄酒亦甚少影響。社會及家庭也視為故常不以為諱。二程夫子中的程明道嚐講:“隻要心中無妓,不妨座上有妓”,可說明道學家對此事的認知態度。
宋詞由妓家歌唱,故蘇東坡有詞《賀新涼》描述妓家情景。後人記載此事經過甚詳,如楊湜的《古今詞話》:
蘇子瞻守錢塘,有官妓秀蘭,天性點慧,善於應對。湖中有宴會,群妓畢至,惟秀蘭不來。遣人督之,須臾方至。子瞻問其故,具以‘發結沐浴,不覺困睡,忽有人叩門聲急,起而問之,乃樂營將催督之。非敢怠忽,謹以實告。’子瞻亦恕之,坐中車屬意於蘭,見其晚來恨未已,責之曰:‘必有他是,以此晚至?’秀蘭力辯,不能止倅之怒,是時榴花盛開,秀蘭以一枝藉手告倅,其怒愈甚。秀蘭收淚無言,子瞻作《賀新涼》以解之,其怒始息。其詞曰:
乳燕飛華屋。悄無人,桐陰轉午,晚涼新浴。手弄生綃白團扇,扇手一時似玉。漸困倚,孤眠清熟。簾外誰來推繡戶,枉教人,夢斷瑤台曲。又卻是,風敲竹。
石榴半吐紅巾蹙。待浮花,浪蕊都盡,伴君幽獨。穠豔一枝細看取,芳心千重似束。又恐被,秋風驚綠。若待得君來向此,花前對酒不忍觸。共粉淚,兩簌簌。
唐宋以來士大夫狎妓成為流行風氣,乃至宋徽宗也禁不住將後宮拋在腦後,私訪當時大紅大紫的李師師。事實上,當時名士才子與李師師往返酬酢者甚多,於是生出這樣一件趣事:
一次,周邦彥正在李師師那溫存,忽而皇帝駕到,隻好躲匿床下。這時宋徽宗帶了江南進貢的新橙來討好李師師,與李師師調情笑鬧,周邦彥聽了不亦樂乎,於是靈感大發填了《少年遊》:
並刀如水,吳鹽勝雪,纖手破新橙。錦幄初溫,獸煙不斷,相對坐調笙。
低聲問向誰行宿,城上已三更。馬滑霜濃,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後李師師為宋徽宗歌此詞,宋徽宗問是誰作?李師師以直相對,宋徽宗大怒,令押周邦彥出國門。
不過兩天,宋徽宗複幸李師師家不遇,到半夜李師師才回來,她愁眉淚眼,憔悴可憐,宋徽宗問故,李師師說道:“邦彥得罪去國,略致一杯相別,不知得官家(宋人稱天子叫‘官家’)來!”
宋徽宗問:“有詞否?”
李師師說有,隨即唱了邦彥寫的《蘭陵王?柳》:“登臨望故國,誰識,京華倦客。長亭路,年去歲來,應折柔條過千尺……”
宋徽宗聽了大喜,複召周邦彥為大晨樂正。
從這件趣事就可以看出當時的風氣。可以說,宋詞創作離不開妓家彈唱,二者相輔相成,故而才有“宋詞是妓家文學”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