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塘垂頭看他,隻見他的鞋襪上沾染了一層泥土,幾片枯葉藏在發絲裏若隱若現,心下有些愧疚,不自覺的便伸出手,替他將那些頭頂上的枯葉摘了下來。
言疏感覺到她的動靜,抬頭溫爾一笑。
他包紮的手法極為熟練,做完之後替燕塘扯了扯披風,說:“血已經止住了,可是還是要敷些藥草,這裏風大,你又畏寒,咱們回去吧?”
見到燕塘對此沉默著,他便也在旁邊坐下來,也不顧身上沾染的泥土,捉過她的手捂在懷裏,沒有說更多的話。
燕塘乖覺的把頭倚靠在他的肩上,言疏的頭微微動了動,興許是看了她一眼。燕塘閉上眼睛喃喃說了一句,“就躺一會兒,一會兒就回去。”
言疏看著她在寒風中微微顫動的眼睫,心底一動,翻湧起一股柔和的暖意。遠方整個山巒都在沉沉睡去,天地間的界限變得暗淡而模糊,周圍靜寂無聲,偶有寒蟲喁啼,也都遙遠的像是來自天外。
飛鸞一夜都沒有找到。
聽潮第二天才知道燕塘受傷的消息,一早上便趕過來看視,卻吃了個閉門羹。白謠說是她感染了風寒,怕聽潮也被傳染了,連趕帶推的將她逐了出來。
屋內燕塘抓著言疏的袖子,聽著聽潮遠去的腳步聲長舒一口氣,她不是不願意在此時見到聽潮,隻是,現在見了,該怎麼和她說呢?飛鸞是她的親弟弟,她總不能告訴她,是你的親弟弟將我刺傷的吧?她熟悉聽潮的性子,亦見不得她受到傷害。
她不忍心,也不舍得,畢竟飛鸞是她收的唯一一個徒弟,兩人之間,除了師徒情分,更多時候,也是以姐弟相待。飛鸞出事,她亦難辭其咎。
喚海樓的弟子接連找了兩天,音訊全無,覃笑笑帶著飛鸞,就像石沉大海一般,再也沒了消息。
“樓主,看這情形,會不會是她帶著小公子回小別山去了?”
時至晌午,聽潮黑著一張臉,在回瀾的陪同下來到城門口一爿小店裏。飛鸞丟了兩日,她亦是兩天兩夜沒合眼,隨著大家一直奔波勞累。小店裏零星幾道人影,他們隨便挑了一張桌子坐下,不一會兒老板便斟上了茶水來,殷切伺候著。
這時,回瀾看到角落裏的那張桌上坐著一個熟人,對聽潮使個眼色,示意她去看。
聽潮轉過頭,隻見葉淮安坐在最裏麵,就著一盤青菜吃饅頭。
熟人相見,自然是要打個招呼的。
聽潮走過去,啪的一聲將劍放在桌上,說:“葉大人,難得碰到,我與你搭個夥。”說完後又吆喝了一聲,“掌櫃的,這裏要一壇好酒,菜揀貴的上。”
“好嘞。”掌櫃的老頭遠遠應答了一聲,轉身忙開了。
葉淮安依舊啃著他手裏的饅頭,目不斜視,“我在這裏是為了公事,跟你們沒有關係。還有,在下今天才過來,沒有看到覃笑笑與令弟,你的一些問題,不必再問了。”
聽潮垂頭嗬嗬笑了兩聲,這時掌櫃的送過一壇子黃酒過來,她先斟上一碗端過去,說:“咱們都是老熟人了,見了麵一起喝上幾杯有什麼要不得的,非要鬧的躲我跟躲瘟疫似的,我能吃了你不成?還有,我知道你沒見過我弟,我們這百十號人都沒找到的人哪能就讓你輕易看到了。我過來,不過是見你孤零零的一個人,想陪你喝喝酒,說說話而已。”
葉淮安夾菜葉的手一頓,停了半天,硬生生擠出一句話來,“多謝。”
聽潮見狀,一把奪過他手裏的木箸,嚷嚷道:“來來來,喝酒。”
一碗酒下肚,聽潮也打開了話匣子,問他:“你家的房屋我事後派人過去修葺過,怎麼樣,還合你意嗎?”
葉淮安將酒盞放下,說:“恩,他們將整個屋頂都翻新了一遍,缺的瓦也補上了,多謝樓主。”
“嗨,沒多大的事兒,不用在意。再說了,那瓦還是我給你掀下來的,將功補罪,將功補罪。”
說到這裏,二人相視一笑。
回瀾在一旁看著自家樓主和城中出了名的鐵麵神捕坐在一起談笑風生,滿臉的不可思議。要知道,府衙那幫人,一直看不慣他們這些刀尖上舔血的江湖客,偏偏又對他們無可奈何,平日裏素無往來不說,就算見到了,也要繞道而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