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簡笑了,文翰的聲音通過幾千裏的電纜傳過來時帶著難以形容的疲憊。她輕輕掛上了電話,葉簡沒有說再見。
可是葉簡知道,文翰留給她的,將是永遠的記憶。
葉簡的特別之處就在於葉簡沒有哭。那天葉簡把自己關在畫室裏一筆又一筆地堆積油彩。偶爾有同班同學來畫室轉一圈都會問葉簡你忙什麼哪?葉簡就會用一句充滿了文藝腔的話回答他,她說:我在緬懷我的初戀,它與皇後星座有關哈那天葉簡不吃不喝仿佛要羽化成仙。到華燈初上的時候葉簡的畫終於收工了:暗藍的夜空下有兩輛自行車挨在一起,旁邊的沙灘上一男一女兩個高中生模樣的人指著天空中巨大的w星座不知在說什麼——整幅畫漂亮得就像一張情人卡。
葉簡說,這幅畫就叫做《永遠的皇後星座》。
2001春·西安
葉簡沒有想到她會踏上西安的土地。當火車進站的時候她還有一點兒茫然無措。當她站在西安火車站的站台上時她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她使勁踩了一腳腳下的地麵,硬硬的和濟南站沒有什麼不同。這個時候導師在一邊催著說葉簡你快點兒走啊!葉簡才知道自己不是在夢裏。
那一刻葉簡有點兒興奮,因為她想起了留在這個城市讀研的文翰。葉簡於是就咧嘴笑了。葉簡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像30年代的地下工作者,悄悄地打入了敵人內部。
第二天晚上葉簡就去了文翰讀書的學校,當時葉簡在心裏說我隻是來看一看,轉一圈我就走——畢竟來文翰讀書的學校看一看是那263天裏葉簡最大的心願。可是葉簡沒有料到的是:她在那個傍晚、那個很大的校園裏的一條普通的小路上遇上了文翰。
葉簡在發現文翰的時候距文翰隻有不到十米的距離了。走在文翰旁邊的不知是不是他的導師。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聊得很投入。文翰沒怎麼變,仍然是那副從容的架勢,樣子比較帥。
葉簡在走過文翰身邊的時候大腦中一片空白,她隻是感受到身邊莫名其妙的花香還有心頭上一扯一扯的柔柔的痛。
幾秒鍾的工夫,葉簡就和文翰擦肩而過了。葉簡沒有回頭,所以她並不知道文翰有沒有注意到她,有沒有在她背後用疑惑或者驚訝的目光注視她。當然也可能什麼都沒有,雖然葉簡說自己幻聽到一聲熟悉的呼喚,大約是文翰的聲音,他說:葉簡,是你麼?
當葉簡走出那個很寬闊的校門的時候,葉簡覺得自己就像在演一出新版的《東京愛情故事》。
尾聲
那一晚在西安一家普通的旅店裏,葉簡又開始穿著厚且暖的睡衣緬懷她的初戀。三年的時間並不短,葉簡已經參加了幾次昔日同學的婚禮,但是依然沒有忘記三年前的文翰。任何一個細節都可以讓她想起大學二年級時的美好愛情,而關於文翰的眼淚三年了也仍未落下來。
電話就在這個時候響了。葉簡很快就辨認出那是誰的聲音。那個聲音透出的疼愛是葉簡在文翰那裏所找不到的。那個聲音說:葉簡,今天怎麼樣,累不累?
葉簡“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那是三年來葉簡第一次哭,葉簡哭得很難聽。
電話那邊的人卻急了,他說葉簡你別哭了,你回來吧,大不了選題咱不做了,你快回來,咱們結婚啊……
那個夜晚葉簡解下了戴了近四年的項鏈,褪色的墜子一晃一晃的卻再也沒有勾起葉簡的回憶,葉簡的初戀從此隨淚痕淡化。
葉簡後來就嫁給了電話那邊的那個人。那人大葉簡一歲,是住在葉簡隔壁寢室的藝術美學研究生。登記的時候葉簡24歲,但是她準備研究生畢業時再舉行婚禮。
葉簡後來又恢複了看星星的習慣,她覺得現在的生活很幸福。所以在我失戀那日她對我說:初戀是一個人永遠難忘的記憶,但是一個人的幸福並不僅拴在初戀時的鏈子上。
這是葉簡用三年的時間總結出的一句很有哲理的話,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