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金錢恨,何時滅(1)(1 / 3)

(宋度宗—宋恭帝)

如此豐厚的國庫,韓侂胄認為遠遠不夠,有什麼方法能在短時間內聚斂更多財富呢?貨幣增發!自紹興三十一年至開禧元年,朝廷一共發行了十一界會子,據《朝野雜記》記載,開禧二年的會子發行是1.4億緡。這背後是殘酷的經濟現實:短短兩年間超量發行紙幣引發了國內大通漲,開禧二年初臨安米價在短短兩個月內上漲三倍左右。

王霸義利之辯

經過宋高宗、宋孝宗的無為而治,南宋王朝已經完全具備了北伐金國的實力,何時北伐已經隻是一個時間問題。

宋孝宗僅親政兩年就退位,當太上皇的時候又跟宋光宗一直鬧意見,終其一生都沒有機會實現北伐金國的宏偉誌向。這個任務落在了新的繼任者宋寧宗身上,一個甲子的平靜即將被打破。

在普通人眼裏,皇帝一呼百應,天下無不可為之事。其實,僅僅一個皇帝的稱號並不能讓一個人真的君臨天下,個人履曆同樣會決定皇帝是否具有至高無上的權威。

宋寧宗的履曆實在不怎麼光彩。

紹熙五年,太上皇宋孝宗薨,作為皇帝的宋光宗卻拒絕參加先皇葬禮,可見宋孝宗、宋光宗父子矛盾之深。為平息朝野洶洶之議,韓侂胄與趙汝愚聯手發動政變擁立宋寧宗,逼宋光宗退位。如此履曆,宋寧宗自然在這兩位大臣麵前直不起腰杆——畢竟是人家提拔的你,這個道理跟普通人其實沒什麼區別。

宋寧宗趙擴登基,韓侂胄、趙汝愚擁策定之奇功,如果用童話中的語言應該這樣描寫,從此,宋光宗、趙汝愚、韓侂胄手拉手過起了幸福的生活……

曆史不是童話,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合作隻是暫時的,鬥爭才是永遠的!何況,韓侂胄與趙汝愚之間的矛盾是路線之爭,關係到南宋帝國打什麼旗、走什麼路,不是兩個人坐下來喝杯酒、碰個杯就可以解決的。

——趙汝愚向來以富弼、司馬光為偶像,他信奉的是儒家“義利之道”。這是一種類似於少林七十二絕藝的正派武功,要威震江湖首先要苦行修煉內力,練個三五十年才是個起步價,沒有人能在短時間讓所有人都富裕起來。所以,趙汝愚認為,要北伐、要報君父之仇,就必須依靠內修政事去外攘狄夷!所以,他大力提倡朱程理學。所謂“存天理、去人欲”,是帝師朱熹對皇帝提出的要求,希望幾乎無所不能的皇帝最終能有所敬畏。

——韓侂胄的榜樣是王安石,他信奉的是商鞅的“王霸之道”。這是一種地地道道的邪派武功,所謂修煉不過是“武林稱雄,揮刀自宮”,不需要艱苦的修煉、也不需要苦行,隻要在一瞬間爆發全部力量就能製敵於死地——隻求一時之利、不求萬世之功。所以,韓侂胄認為,既然“君父之仇、不共戴天”,就必須隻爭朝夕、畢其功於一役!何況,我大宋朝並非無錢,隻要盡取天下之財,必定能做一番經天緯地的事業!所謂“君道”隻是無用的“迂腐之論”,隻有“執賞罰才能以驅天下”,這才是“霸者之術”!

在宋史中,韓、趙之爭也被稱為“王霸義利之辯”。這一刻,韓侂胄繼承了新黨的光榮傳統;這一刻,王安石、呂惠卿、蔡京靈魂附體,充分發揮了新黨“要錢不要命”的優秀傳統;這一刻,韓侂胄不是一個人在戰鬥,而是代表了一批封建官僚!

王霸義利之辨,新舊之爭,在南宋王朝重燃!也許,封建王朝隻要還存在一個對社會資源具備強控製力的政府,所謂新舊之爭就會永遠如影隨形。這也是一個永遠無法停止爭論的命題:盛世之道,是先國富,還是先民強?

再次討論這個問題,讓我們換一個角度,不要把國富民強放到多高的高度,而是以一個普通人的思維來考慮。武俠小說告訴我們,一般來說,正派武功不如邪派武功見效快,現實中王霸之道也要比義利快很多。

——締造一代盛世,必須有幾代人、十幾代人的積累。等到天下黎庶都富裕了,國家焉能不強盛?隻不過,這是一個非常漫長的過程,漫長到讓封建統治者無法等待,漫長到讓所有人都能失去耐心。從心理學角度講,任何人、做任何事都希望立刻見到效果,所謂立竿見影。

——民雖強,天下之財卻在普通人的箱籠之中,皇帝是看不到的,國庫充盈才是皇帝能見到的真金白銀。現在,他們要做的是經天緯地的事業,一定要有驚天之財:隻要集中天下財富,就一定可以與北方的金寇一爭雄長!

如果是你,你會如何選擇?

慶元二年(1196年),韓侂胄興起“慶元黨禁”,趙汝愚因自己的言行被扣上了一頂“投降派”的大帽子,並被時人斥為“秦檜第二”。接著,趙汝愚在流放之地自盡,一批理學名臣被罷黜,朱熹等五十六位當世大儒被列為“偽學逆黨”,六經、《論語》、《孟子》、《大學》、《中庸》成為“世之大禁”。

存了朱程理學中的“天理”,又怎麼能滿足韓侂胄的“人欲”?

這裏要說,慶元年間南宋王朝的國運還不是最壞的,金國的運氣實在更差:宋光宗紹熙二年(金明昌二年,1192年)、紹熙三年,西夏接連入侵金國,新興的蒙元帝國也開始蠶食金人土地;紹熙五年,大通節度使完顏辯據五城叛變;同年,今山東一帶發生大饑荒,流民蜂擁而起,史稱“紅襖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