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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金珍兒

珍兒今年十三歲了。爹媽一直守著這麼棵獨苗苗過苦日子。

自從日本鬼子進山後,爹爹參加了八路軍,一去兩年多沒有回來。這樣,家裏的日子更難熬了。小珍兒幫媽媽上山打柴、挑燈紡線。她整夜整夜地紡呀,紡呀,從沒在娘跟前叫一聲累。

這年初冬,一天,珍兒背著捆柴禾從山上回來,一進門,有一對喜鵲撲啦啦落在門前的一棵白楊樹上,“喳喳喳”直叫喚。娘也興衝衝地從屋裏迎出來,幫珍兒放下背上的柴,笑著說:“珍兒,咱家來客了。”

珍兒不由得一愣,用衣袖抹抹臉上的汗珠,問:“娘,是誰呀?”

“八路軍。”娘笑眯眯地答。

“八路軍?”珍兒的眼睛閃著明亮的光彩,“是和爹一樣的八路軍嗎?”

“就是哩!”

娘倆邊說邊走進裏屋,把灶火燒得旺旺的,匆匆忙忙給戰士們燒洗腳水。

部隊是傍晚進村的。經過三天三夜急行軍,戰士們特別疲勞,所以,首長決定在劉家莊休整三天,準備迎接新的戰鬥。

班長李國成和十幾名戰士,就在珍兒的東屋裏住下來了。他們幫珍兒家挑水、劈柴、掃院子……。一會兒工夫,把屋裏屋外收拾得幹幹淨淨。

飯後,李國成和戰士們一回來,珍兒和娘守著桶熱水,正在門口等著。一見麵,娘就指著一位大眼睛生生的八路軍對珍兒說:“這是李班長,珍兒,叫叔叔。”

“李叔叔。”珍兒瞅著李班長,輕輕地叫了聲。不知她突然想起了爹還是怎的,眼裏忽然充滿了淚水。

李班長拉著珍兒坐在草鋪上,問道:

“小姑娘,叫什麼名字?”

“金珍兒。”

“+幾歲了?”

“十三歲。”

“念過書嗎?”

珍兒沒回答,微微地搖了搖頭。

李班長從挎包裏掏出一個本子和一支鋼筆,說:“來,珍兒,我教你寫字。”

珍兒忽閃著長睫毛,高興地望著李班長。李班長把鋼筆塞到珍兒的手裏,然後握住了她的手,一邊念叨著一邊一筆一劃地在本子的扉頁上寫下了她的名字。接著,翻過一頁,又寫下一行字:“組織起來,打倒日本帝國主義!”末了,李班長把本子合起來,連同鋼筆一塊塞在珍兒的手裏,說:“咱們自己的學校很快就會成立起來的。珍兒,留下它,那時候讓你娘送你上學,好嗎?”

珍兒的臉上綻開了笑容。可是,當她的目光移到李班長手上的時候,眉頭不由得又微微地鎖了起來。

剛才,李班長教她寫字的時候,她看見李班長的右手背上有一塊桃核大的傷疤,疤痕上麵打了很多褶,又紅又嫩,裂了許多小口子,小口子裏滲著一絲絲的血。她心疼地說:“李叔叔,你的手怎麼成了這樣子?冬天,這些裂開的小口子,一動就要出血,叔叔,疼吧?”

李班長毫不在意地說:“哈哈,這是讓鬼子的子彈咬的!”

珍兒沒有被李班長的話逗樂,她微微地咬著嘴唇,皺起的眉頭也沒有鬆開。

第二天,天剛朦朦亮,珍兒要上山去打柴了。剛出門,就看見李班長和幾個戰士在練刺殺,她又看見了李班長那雙手,那雙被鬼子打傷的,留著傷疤的手。

中午,李班長大概是太累了吧,他斜躺著睡了。可他手裏還捏著針線和一隻補了半截的襪子。珍兒悄悄走進來,輕輕地拿過了李班長手裏的針線和襪子,眼疾手快,不一陣就把襪子補好了。然後,她又從布兜裏掏出一根粗線,把李班長的手比了比,量了量。臨走時,她又一次仔仔細細地看了看那雙手,那雙裂開了口子、留著傷疤的手。

珍兒和戰士們很快就熟了。她除了打柴、刻菜、挑水、煮飯這些板上釘釘的活兒以外,一有工夫,就跑到戰士們那邊去,不是叫李班長教她認字、寫字,就是要戰士們需要縫補漿洗的軍衣、軍鞋。戰士們看著這位整天操勞的小姑娘,實在不忍心再給她增加勞苦。當她搶著把戰士們的活路做完時,大夥的心裏總覺得不安,他們常常把自己的衣服偷偷地藏起來。可是,珍兒總要設法找到它。

三天的光景一晃就過去了。

部隊開拔的頭一天晚上,李班長半夜下崗回來,見珍兒家的窗戶上還亮著燈光,從映在窗上的人影就可以看出,那是珍兒在燈下正忙著什麼。珍兒娘也還沒睡,那有節奏的織布機“哢嚓哢嚓”的響聲,不間歇地從屋裏傳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