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後瑣語
錢越之
“地坼山崩,且看‘霜天同林鳥’;
煙消日出,重話‘小城亂世情’
這是我今年寫贈老殷的一副對聯。
下聯的《小城亂世情》是老殷前些年出版的一部中篇小說集(1991年,百花文藝出版社第一版);上聯的《霜天同林鳥》,則是他即將問世的一部長篇小說,我卻已先睹為快了。
記得我在那本《小城亂世情》的小引中曾提到“老殷大半生時間充當人梯”,退休以後“下決心把梯子的最後一檔留給自己”,他認為這也許是一種“自私”,一個“弱點”,我卻不以為然,不以為那本中篇小說集便是他的“最後一檔”,我相信並期待他有更多更好、更高檔次的作品麵世。現在果然沒錯,老殷的長篇《霜天同林鳥》以新的姿態更上一層了。
今年是二十世紀最後一年,回眸這一百年,是黃塵清水、滄海桑田的一百年,是地覆天翻、煙消日出的一百年。且不說後五十年的篳路藍縷、漸入佳境,單說那前五十年中的一段——我和老殷都親見親曆過的1937—1945,那“八年抗戰”中的江南淪陷區的生活,那屈辱而卑微的“亡國奴”式的生活……其中也有不少令人難忘的、值得評說的人和事,正如魯迅所謂:“一塌胡塗的泥塘裏的光彩和鋒芒”。這也許便是老殷寫《小城亂世情》和《霜天同林鳥》的原
因。關於這段時期和這些日子,我們的故鄉 個典型的江南
小城,發生過什麼事情?出現過哪些人物?有哪些正義與邪惡、美好與醜陋、光明與黑暗、公開與隱蔽的鬥爭?有哪些可喜可悲、可驚可歎、可歌可泣的東西?……它們不僅值得回眸一瞥,而且確實應該動筆一寫,老殷現在正是這樣做了。在我們即將跨人新世紀的征途中,驀然回首,仿佛在燈火闌珊處,看到舊時代的一個影子,看到半個世紀前一段“月落烏啼霜滿天”的生活。我想,不僅是我們,生活在世紀之交的廣大讀者,也會感到很有意義的。
對於一部文學作品,讀者是否欣賞,是否歡迎,是否覺得有意思,值得一讀,似乎有些一言難盡。常州有句俗語:“蘿卜青菜,各有所愛。”所以我總認為:“陽春白雪”與“下裏巴人”,無妨各取所
需,不必強求一律,且也難以遽分高下。但話又說回來,倘能雅俗共賞,豈非最佳選擇?這用今天流行的話來說,也許便叫“可看”或者“可讀”。當然,這個概念有些模糊。隻要不是語言無味、令人生厭,或是故弄玄虛、讓人費解,那就總可以一看或一讀,但這又似乎標準太低,定位太空了。我認為這“可看”應包括好看與耐看,這“可讀”應包括愛讀與耐讀。它們的含義應該是饒有趣味、惹人喜愛、引人人勝,看時或讀時讓你不吃力、不勞神,又叫你丟不開、放不下。看過或者讀畢,覺得還可以想一想,說一說,還有點兒“回味”,甚至如廣告所謂“吃了還想吃”……我這裏不是說文藝批評標準問題,隻是說要“共賞”,就該做到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