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耳邊的口哨聲終於停了。
如此世界多美好啊。
美好是超級短暫的,迎頭而來的是,我該怎麼對付尚守芳接下來的舉動。
我之前想不出來,現在也想不出來。
斜眼請教範慧萍,她則一臉的平靜,沒有理會我的意思。仿佛她已置身事外。
我再次證實了女人變臉如同翻書頁那麼簡單快捷。
當你熱切期盼時間過的緩慢一些時,那時間就扭著勁跟你作對,滾動的像從上而下的大雪團。
轉眼,尚守芳開始穿棉衣。穿棉衣的時間更為短暫,數都來不及。穿衣結束後,尚守芳將皮球放到了球場邊上的球箱裏。這是她專用的球箱,亂動者格殺勿論。
尚守芳拍打了幾下未沾到塵土的衣衫,邁步成四十五度角向操場邊走去。我除了目送她離去,別無它法。
範慧萍依舊她的平靜。
尚守芳走到操場邊緣突然停下來,沒有轉過身,冷冷的說:“我今天帶了足夠殺死三百斤蒼蠅的殺蟲劑,想死的就跟過來。”
我和範慧萍加起來頂多二百三十斤,但我們不怕死。
範慧萍先我走了過去,走的很從容,像一個勝利的將軍。我信奉起這位將軍,踩著她的腳印跟了過去。
走出校門,尚守芳在胸前掛上了CD機,兩隻耳朵戴上了大大的耳機,聽著我們聽不到的音樂,歡快的走著,偶爾還會哼唱上幾句。
我和範慧萍成了一對傻瓜,跟著看著,漫無目的不折不扣。
穿過一道道馬路,走完一條條小巷,最後走進了一家說是網吧也是書店說是書店也是棋牌室的‘三都沾’。在這裏可以邊上網邊看書,邊看書邊下棋,當然你必須有那個能耐。
我認為吸引人的並不是這三樣,而是這裏的自由度。你可以在這裏談天論地說東道西,真亦假假亦真。
尚守芳剛坐下,服務生端著托盤走了過來。托盤內擺著一本‘艾米麗?勃朗特’的《呼嘯山莊》和一杯不加糖的咖啡。尚守芳品著苦咖啡,攤開書默讀起這本蕩氣回腸的人間悲劇。顯然之前她已經讀過許多頁了。
走進這裏,我倆變成了‘超級傻瓜’,被這裏的一切搞的糊塗一片。我倆站在距離尚守芳四五米,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她。
傻瓜也有洗心革麵當回聰明人的想法。於是男傻瓜占了尚守芳旁邊的那張桌子,女傻瓜也跟了過去。坐下後,男傻瓜讓女傻瓜也去選兩本名著,兩杯加糖不加糖都無所謂的咖啡。不曾料到,現在已是女權社會,女傻瓜堅決不執行任務,而且喝令男傻瓜跑一趟。男傻瓜眨了眨幹巴巴的眼睛,灰溜溜的走了。
不一會兒,男傻瓜兩隻胳膊各夾著一本書,手上各端著一杯咖啡走回原地。男傻瓜不懂這裏的規矩。如果懂,他隻需在進門處的顯示屏上點擊書名,服務生就會將書送到你的手上。每本書都有相對應的飲品。至於服務生如何找到對應的顧客,他們則有一套不外傳的秘訣。
傻瓜又傻了一次。
我們倆各喝了一口,翻開書頁,恢複了本來的麵目,告別了傻瓜。
我越來越認為出事地點就是這裏,因為它的詭異超過了驚奇。
尚守芳看一頁書,喝一口咖啡。不急不躁,心定氣閑,好不瀟灑。
我和範慧萍表麵上也是如此,可心腦卻都在快速旋轉,思考著種種即將發生的可能。
尚守芳的表現一直都在告訴我們,她一如既往的正常,甚至因為有了我們兩位特殊的‘保鏢’而更加的正常。
這種正常是否是更高境界的掩飾?我認為是,範慧萍也如此認為。但我在範慧萍的眼神中看到了微妙的動搖。
我向範慧萍申請去趟廁所,範慧萍挑著眼眉,意思是說我怎麼這麼多事,關鍵時刻竟拉黨的褲子。
但人不能被屎尿憋死。
我歉意一笑,起身走了。
尋找廁所走向廁所的過程中,我隻能聽到自己的腳步聲,因為這裏實在太靜了。稍有經驗的人都知道,廁所都會分布在角落裏。我是有經驗的人,於是很容易找到了廁所。中國的廁所不分男左女右,男的一般都會靠外邊,我想這是因為男性上廁所不怕被看到,而女性注重隱私的原因。
我通俗認為排除體內垃圾的過程是一種享受,我慶幸自己在這方麵順利應手,沒得痔瘡和膀胱炎。而我同時又是一個不安於現狀的人,或者說不珍惜這種享受,總喜歡在這個過程中做些別的事情。通常我會看書。這次,就當我坐在馬桶上因為沒有書看而煩惱時,外麵傳來了男人的聲音。我在男廁所從來沒有聽到過女人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