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
這一日,天朗氣清,偶有幾片白雲在天空中恰意地打著轉兒,讓暖暖的陽光透過雲隙傾灑在臨雲鎮的街道上,為繁華的街道平白增添了一絲暖意。甚至連那熙攘的人群,臨街叫賣滿臉精打細算的小攤主,滿臉高傲帶著丫鬟仆從無所事事的公子小姐們,站在客棧門口不時探頭吆喝的店小二,在五彩光斑的躍動間,看起來都可愛了那麼幾分。
然而事物往往並不像表麵上看起來那麼美好,有浮華繁盛,也必定會有陰暗窮困。
在一個陽光照不到的小巷子,一群穿著破爛髒亂的小乞丐默默地或蹲在那兒,或直接坐在陰濕的地上。他們幾乎每個人都耷拉著腦袋,臉上的神色或是灰暗,或是麻木,或是凶狠,或是怯懦,不盡而一,卻唯獨看不見孩子該有的生動明麗。
他們大都是鎮外流民的孩子,父母死後無力生活隻有沿街乞討。還有極少一部分是一些戲班子,風月場所收養過卻因為病痛被中途舍棄在外的孤兒。
這群乞兒中最小的是一個六歲的小女孩兒,她是前段時間剛被臨雲鎮最大的紅樓百花苑的管事給扔出來的,被丟在街上的時候她正當高燒不退,管事認為救治所耗銀兩甚多,再加上近來因為旱荒,賤賣女兒的人家不少。如此一來,稍稍有點不如意的丫頭便立即成為了舍棄對象。
說來也怪,本來大家都認為這孩子活不成了的。誰曾想她體質倒是不錯,一場發燒熬了兩天,愣是把病情給磨得漸漸好轉了過來。病好後她卻沒回百花苑,隻是默默地像其餘流離失所的孤兒們一樣沿街乞討。
大抵是因為年歲最小,又生得乖巧可愛。在路人的同情心泛濫下她每日所獲倒也不少,至少可以買幾個包子饅頭吃,不至於成天餓肚子。可這樣的日子過久了卻也熬不下去了,漸漸的有年齡稍大的乞兒打起了她食物的主意。
自三日前起,她每天所獲幾乎絕大部分都會被別的乞兒搶去。三天來,總共也就將將吃了一個饅頭果腹而已。於是,在這正午時分,當別的乞丐都在耷拉著腦袋午憩時,她還獨自坐在巷口的拐角處,頭上似頂著一頭亂蓬蓬的鳥窩,身上原本被丟出來時著著的粗麻布質碧色衣裙,早已經髒亂不堪,灰撲撲的辨不出原來的色彩來。隻是同樣沾滿泥灰,髒得看不出原本樣貌來的小臉蛋兒上,一雙大眼睛卻尤為得亮,盯著前方某個地方看得格外專注。
循著目光望去,卻原來是街對麵一家賣包子的店鋪。案板上擺著剛出爐的熱騰騰的包子,白煙嫋嫋,映著包子似乎更加鬆軟香甜了些。
“賣包子誒,熱騰騰新鮮出爐的包子誒~有豆沙餡兒,豬肉餡兒,韭菜豆腐餡兒……”叫賣的是店老板,壯實的中年男人,長得一臉麻子,個子還矮得很,但每天靠著這樣一個小店鋪和一手不俗的手藝,在臨雲鎮這樣一個方圓百裏全是窮山溝溝的各種貿易的彙集處,也算可以站穩腳跟,最近聽說還在忙活著討媳婦兒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