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萍姐姐,打去年咱們搬到這兒以後,你就不肯陪著我去見路大人,也是……也是因為這個麼?原來我瞧著你跟路大人很是親近,如今你卻連見他麵都要躲著,是因為不想忘了自己的身份麼?”靈兒仰著頭問道。
浮萍心一慌,瞪眼看著靈兒,“這話誰讓你問的?你為什麼會這麼問?”
靈兒吸吸鼻子,“沒誰讓我問,隻是你剛才的話,讓我想到了,路大人前幾日還問我,怎麼這麼久也不見你……”
“他……他怎的問起我?”浮萍的聲音有些失魂落魄。
靈兒點了點頭。
“他……他都問什麼?”
“就是問了一句,怎麼這麼久也不見浮萍?”靈兒呐呐說道。
浮萍沉默良久,歎了口氣,無奈輕笑,“我原以為,我們都是伺候在公子身邊的人,身份上沒有多大的差別……他又是我的恩人……才存了那不該存的心思。後來才看清,他與我是不同的,我隻是個奴才,身有奴籍。他卻有官宦之身,是真正的路大人……以前是我看不清,看清了,也就不存著那些不該存的妄念了。”
說完浮萍就抬腳走開了。
靈兒又在原地站了一陣子,才緩緩踱著步子往上房來。
靈兒進門的時候,眼睛還微微有些紅。
煙雨笑著隻當沒有瞧見。
宣紹雖沒有聽見兩人說了些什麼。但隻怕心裏也是猜得到。
宣璟瞧見靈兒來了,咿咿呀呀的伸手要靈兒。
靈兒有些別扭的笑著上前,宣璟便攥著靈兒的衣袖,兀自玩兒的開心。
待宣璟被奶娘抱去睡覺。
靈兒也回去被藥方,宣紹去了書房。
煙雨才讓人將浮萍喚了過來。
“主子有什麼事吩咐?”浮萍小心翼翼的問道。
煙雨抬眼看了看她,輕笑,“有事,且還是大事。如今你也在我身邊伺候不短的時間了。年紀也不小了……”
“主子……”煙雨話還沒說完,浮萍噗通就跪了下來,“主子別打發奴婢走,奴婢願意一輩子都伺候在主子身邊。奴婢沒有家人,奴婢的命都是宣家的,奴婢沒有旁的想法,隻想好好伺候主子。”
煙雨低頭,看著跪在自己腳邊的浮萍。
“你起來,女孩子,總是要嫁人的。我雖舍不得你,但也希望看到你幸福,也希望看到你能有個家,以後有自己的孩子,有個人關心你嗬護你照顧你……你難道不願意麼?”
浮萍扯了扯嘴角,“奴婢不敢奢望。”
煙雨伸手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輕輕拍了拍她的手道,“你是個好女孩兒,值得這些的。”
浮萍垂著頭,不說話。
“告訴我,你心裏有路大人麼?”
浮萍猛的抬頭看向煙雨,又迅速的低下頭去,她慌張的搖頭,“奴婢,奴婢……”
煙雨聽得她心跳很快。
輕輕笑了笑,“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主子,奴婢……不奢求的……”
煙雨點了點頭,“還要看天意,看緣分,你且回去吧。”
浮萍失魂落魄的從上房走了出來。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自己的房間的。
不知道自己接下來的一整天都做了什麼,不知道自己渾渾噩噩究竟是怎麼過的。
夜裏煙雨和宣紹相擁而眠的時候,煙雨忽而攬住他的脖子道:“浮萍是個忠心耿耿又盡職盡責的丫鬟。”
宣紹睜眼瞧她,“嗯?”
“可也不能因為她用著順手,我就耽誤她一輩子呀!”煙雨又說了一句。
“所以呢?”宣紹伸手將她攬進懷中。
兩人肌膚相貼。
“她是路大人救回來的,你也知道的。她對路大人一直有感激之心,所以,我想問問……”煙雨話沒說完,就被宣紹壓下來的吻堵了回去。
“唔,人家跟你說正事兒呢……”
“我做的也是正事兒呀!你不是說,想給璟兒生個妹妹麼?”
“唔……”
一番纏綿,煙雨軟軟的窩在宣紹懷中,沉沉睡去。
宣紹用下巴摩挲著她的頭頂,輕聲道:“夫人的提議不錯,明日我就去問問路南飛。”
睡著的煙雨咕噥了一聲,不知是說好,還是叮囑他別忘了,便又進入了夢鄉。
宣紹向路南飛提及此事之時,路南飛並沒有十分驚訝。
他隻拱手道:“一切全憑公子做主。”
宣紹輕笑,“你如今是皇城司指揮使,你的終身大事,我可做不了主。日後也不是我替你過日子。”
路南飛紅了臉,“公子與我有再造之恩,當年若非公子,我與明陽早已死無葬身之地。前人說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南飛與明陽的命都是公子的!”
宣紹擺了擺手,“不提那些,你若同意,便將她的戶籍改了,給她安置個良人的身份,早早準備著,將她娶過門。少夫人交代的事兒,自然是得辦好的。”
“是!”路南飛拱手。
宣紹晃了晃腰間單薄的樸刀,“說了多少遍了,莫再朝我行禮!”
路南飛卻是執拗。
當新的戶籍身份送到浮萍手中的時候。
浮萍拿在手中,愣愣出神了好久。
直到靈兒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還有些難以回神。
“浮萍姐姐,你不高興麼?”靈兒捧著小臉兒問道。
浮萍遲緩的轉過臉看她,“高興,傻孩子,我怎麼會不高興呢?”
她說著眼淚就掉了下來。
靈兒慌張的用手去抹她臉上的淚珠,“浮萍姐姐你別哭啊!主子不是不要你了,你別哭!”
浮萍伸手將靈兒抱入懷中,伏在靈兒小小的肩頭,嗚嗚的哭了起來。
小小的靈兒頓時手足無措。
不隻是該恭喜還是該安慰浮萍姐姐。
浮萍和路南飛的婚事,異常順利的敲定下來。
不過煙雨不想委屈浮萍,她自己成親之時倉促的很,浮萍的親事,她倒是一步一步走的分外認真。
不知道的以為她不是嫁身邊丫鬟,而是嫁女兒一樣。
煙雨笑笑,隻當為以後嫁女兒攢經驗了。
浮萍大婚之時,已經是盛夏了。
連小小的宣璟都能跌跌撞撞的跑上幾步了。
浮萍大婚準備的十分充分,熱熱鬧鬧,且絲毫不亂。
如今皇帝對宣家的態度還不明確。將宣家貶謫之後,一直沒有後續的動作,好似將宣家放養在臨安,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一般。
對宣紹這衙門小吏也不聞不問。
宣文秉平日裏沒事兒溜蟲鬥鳥,喝茶聽戲,一派閑散模樣,皇帝也不置一詞。
路南飛則成了臨安新貴,雖然頭銜一直是代理總指揮使,沒有扶正的意思。
可如今他大權在握,誰也不敢小覷。
唯恐皇帝忌憚。路南飛大婚,浮萍並未從宣家出嫁。
而是路南飛另尋了一處宅子,置辦好,讓浮萍作為娘家出嫁。
看著路南飛精心操持的一切,浮萍臉上又是淚又是笑。
宣家敗落之時,她驟然看清自己和路南飛之間的差距。其實於這一切都已經不敢再奢望。
卻不想,竟真的有這麼一天,能讓她守在那當初救了她的男子身邊。
其實浮萍也許沒有發現,不管她和路南飛在身份上有多麼的不同,但有一點他們是相同的,就是一樣的知恩圖報,一樣的重情重義。
路南飛和浮萍大婚,煙雨沒有去。
宣紹去了不過也早早就回來了。
宣璟許是還記得浮萍,今日裏不見了浮萍的身影,拽著靈兒的小手,邁著他的小腿兒,這裏尋尋,那裏看看。
不過小孩子沒長性,一會兒就忘了,撲入宣紹的懷中,一麵奶聲奶氣的叫著“爹爹”,一麵揪著他爹臉上蓄起來的胡子,看著他爹被他揪的疼的齜牙咧嘴,他笑的歡暢。
宣夫人許是這會兒沒事,便讓人扶著往宣紹院中來看孫子。
宣璟遠遠瞧見祖母,便從宣紹身上蹭下來,邁著小腿兒快步跑向宣夫人,嘴裏還“祖母祖母……”含混不清的叫著。
一旁的奶娘丫鬟,趕緊上前,還沒護住,便見宣璟噗通一聲摔趴在地上。
這下可不好了!
宣夫人立即比摔了自己還緊張,一臉痛惜的上前,“我的小心肝兒呀,璟兒疼不疼,璟兒嚇著了沒有?璟兒乖……”
原本宣璟隻是癟癟嘴,見宣夫人一臉關切的樣子,便索性張開嘴,哇哇大哭了起來。
宣夫人越是安慰,他反倒哭得越是傷心了。
煙雨忍不住上前道:“宣璟,不怕,你是男子漢,摔一下有什麼大不了?”
“是啊,母親,小孩子哪有不摔跤的?”宣紹也在一旁說道。
“摔得不是你,你們不心疼,我心疼!哦哦,璟兒不哭了!”宣夫人將宣璟抱在懷裏,站起身,看著一旁伺候的奶娘丫鬟,一臉陰鬱道:“你們這麼幾個大人,是怎麼看孩子的?嗯?這麼多人,連一個小孩兒都看不住?居然讓小公子摔得這麼狠?”
許是宣夫人口氣有些嚴厲。
一眾的奶娘丫鬟全都跪了下來,“夫人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