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機場回來,我直接去了酒鬼酒吧。酒吧剛剛開門,裏麵的服務生們正在打掃衛生,見我進來無不斜視,估計在想,這傻B上一次腦袋被人開花了還不長記性,大上午的不老老實實在家養傷又過來發什麼瘋。我也沒搭理他們,心裏琢磨著你愛看就看,老子今天就是來喝酒來的,不喝醉不回去。非讓你們抬著我出去不行。
走到吧台前坐下,仍然是和小鵬來的那次坐的位置。明明正在埋頭擦酒具,無意中抬頭看到我,認出是我後微微愣了一下,然後問我怎麼沒跟小鵬一起來。我沒回答她,隻輕輕地說:“給我來一杯‘月下獨酌’,今天我是一個人,無論心情和場合都應該適合喝這杯酒。”
明明點點頭,放下手裏的活在我麵前調起酒來。她用纖細的手指拿出一套酒具,在一個類似實驗皿的容器中倒入一些不知明的洋酒,那些標簽都是用英文寫的,很可惜,我英文很爛,看不懂,隻是能認出其中之一的名字。龍舌蘭。她又在那個器皿中加入一些冰塊,然後罩上一個杯狀的物體舉到半空中用力搖晃,投入酒杯中後用一個滴管似的東西在裏麵輕輕攪了一下,一條藍色的彩帶便出現在杯中。
明明把酒推給我,說:“借酒消愁愁更愁,如果有心事不如找個合適的人傾吐一下,這樣也許會好些。”
我苦笑。“那些口口聲聲地說著理解你的人,你以為,他們就真的理解你嗎?那不過是一些謊話。”
“可這樣的謊話,人們卻總是喜歡聽,而有些人卻也願意說,不是嗎?”
我抬起頭打量她,她穿一件黑色的無休衫,仍紮著馬尾,星眉劍目。這樣的女孩子,不知道會不會有人敢去愛,在她的身上有一種拒人千裏之外的光芒,或者說,是一層冷光,讓人一靠近就會覺得寒冷,如果有人想愛她,一定需要下很大的勇氣。我故意逗她,左邊的嘴角向上揚,輕聲問:“如果,我說我今天沒帶錢,那還會不會有人願意對我說那樣的謊話呢?”
明明沒有回避我的眼神,坦率地說:“我請你喝酒,然後聽你說你的心事,這樣可以嗎?”
“那你就讓我喝醉吧,也許喝醉以後我就可以把我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你,先給我來5瓶啤酒,這雞尾酒,勁太小。”
“可是你的傷……”
我搖了搖頭,伸手摸摸頭頂那塊紗布。“這點小傷算什麼呀?不至於喪命。”
明明招呼對麵的服務生,從吧台的另一端拎來六瓶海威,一一啟開,我拿起一瓶咕咚咕咚地往下灌,在這個女生麵前,一口氣喝幹了六瓶。她就站在那裏,
淡定地看著我,眼神複雜。也許是由於酒喝的太衝,也許是因為頭上的傷還沒有好,6瓶酒下肚後臉開始變得很熱,意識也逐漸地模糊,朦朧中看到明明把手伸向了我的臉,我感覺到她手指冰涼的溫度以及柔軟,迷戀這種感覺。為什麼在這之前沒有人這樣撫摩過我的臉,讓我不能知道,原來,我一直在眷戀這指尖的溫柔。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我說:“故事的名字叫做《殘鳶》。”
明明說:“還是我給你講吧
,這個故事我聽過,我想,我應該比你講得更清楚。”
我點點頭。誰講都是一樣的,與其說是給她講故事還不如說是講給自己聽。這個故事是我在初中的時候從一個生物老師那裏聽來的。他是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從遙遠的內蒙古來,戴著一副金邊眼鏡,說一口流利的普通話。深邃的眼睛略顯憂鬱。
他講課很生動,不僅僅局限在課本上,經常給我們說一些平日裏聽不到的東西。他說,在他的課上沒有好學生與壞學生之分,他注重的是能力而不是分數,孩子身上都有一些蠢蠢欲動的野性,他不想把我們馴化。就在所有人都認為他會在自己的職教生涯中有所建樹的時候,他卻在一個雨夜裏死在了學校的單身宿舍。是自殺,用刀片割開了自己手腕上的動脈,鮮血流了一地,滿屋子都是令人發嘔的血腥味。然而他的表情卻很安詳,蒼白的臉上還帶著一絲微笑。他的死很突然,沒有一點征兆。學校很快封鎖了消息,明令禁止學生向外傳播,但是學校的規定還是顯得蒼白無力,生物老師自殺的事情很快傳遍了整個永寧。有人說他是因為失戀,也有人說他是因為太思念家鄉,還有人說那是一種疾病——抑鬱症。但是不管怎樣,他的靈魂得到了解脫,在上蒼俯視著我們這些仍然在苟活的人,或鄙視,或微笑。
故事是這樣的……
在一個很偏遠的山村,住著一群善良的人們。他們靠種田維持生活,每家都養著雞鴨牛馬等禽畜,日子過得平淡甜美。有一年的冬天,這裏來了一位不速之客——一隻凶猛的老鷹,這隻老鷹經常在盤旋在村子上空,尋找撲食的機會,一但有機可乘便一頭紮下來,抓起一隻家禽飛離。一個月的時間裏,村子損失了將近10隻雞鴨。人們開始揣揣不安,於是有獵人商議把這隻禍害打死。可是沒有人知道它的藏身之處,它的動作快如閃電,想把它消滅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後來有一位老人說,鷹喜歡在懸崖峭壁上壘巢,讓人們到東山上的裂壁去找,幾個年輕人半信半疑地去了,果然在那裏發現了一個巨大的鳥巢,裏麵臥著一隻受傷的鷹。它見了人驚恐地掙紮,然而它卻無法飛起來,隻是用巨大的翅膀扇起巢裏的羽毛和雜草。人們不費吹灰之力就把它解決掉了,拎著戰利品回去。然而還沒等走下山就遇見了另一隻鷹的攻擊,原來他們打死的並非那隻在村子上空盤旋的鷹,而是它的配偶。喪偶之痛讓它失去了理智,憤怒地衝向人們,這時一個人端起了槍,一槍打在了它的翅膀上,鷹便像斷掉線的風箏一樣墜入了懸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