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機會去……”省略號的話中,將出現放棄的語調。
啊,在太陽底下延伸的田野裏,隻有你一個旁觀者在樹陰下凝視著你。
啊,華麗辭藻和冗長句子的酒精味像潮水一樣湧現,它們和著音韻節律撞擊在一起,微笑著如扭在一起的蛇嘲諷地吐著泡沫,若隱若現的影子呈現一種憂傷的壯麗……
行動不完美
人的每一個動作無論多麼簡單,都是對內心秘密的觸犯。人的每一個動作都是一次革命性舉動,或許也是對我們真實意願的一次放逐。
行動是思想之疾,想象之瘤。行動是一種自我放逐。每一次行動都不徹底,不完美。我夢見的詩歌在我下筆寫下來之前都是完美無瑕的。這類現象在耶穌神話裏可以找到記載。上帝一旦變成人類,就隻能以殉難告終。至高無上的夢想家,他的最大殉難者便是自己的兒子。
樹葉間斑駁的暗影,鳥兒顫抖的歌聲,悠長的河流在太陽底下顯得波光粼粼,各種植物,罌粟花,以及感官的單純——甚至當我感受到這一切時,我對它們產生一種懷念,就好像在感受它們時我並未有所感受。
時光像一輛行駛在黃昏的馬車,它的嘎吱聲將我的思緒幻影拉回到現實中去。倘若我從思緒中抬起頭,我的雙眼將被世間的景象灼傷。
若要實現一個夢,就必須先忘記它,將注意力從它那裏拉開。若要實現什麼,就不要去實現它。生活充滿悖論,如同玫瑰長滿荊棘。
我想要譜寫的頌詞,是寫給一種新的無序狀態,能夠為靈魂的新無政府狀態提供一種負麵憲章。我常常感到,消化自己的夢對人性不無裨益,這便是為什麼我從不去嚐試編織夢想的原因。我所做的某些事情在傷害我,令我憔悴。
我在生活的郊外有自己的鄉間住宅。我逃離行動這座城市,在幻想的花草樹木中安享時光。生活中,我的行動沒有激起半點回音,來侵擾我的休憩處。我的回憶催我入眠,這些回憶像一支望不到盡頭的隊列。我端起冥想的高腳杯,暢飲這金色美酒的淺笑。我隻用眼睛來引用,然後閉上眼睛,生活便消逝在眼前,像遠處的一葉孤帆。
陽光燦爛的日子似乎是我從未擁有過的。湛藍的天空,雪白的雲朵,綠樹成蔭,唯有遺失的長笛——吹奏的牧歌尚未完成,便被枝葉摩擦的悉率聲打斷……這一切是靜默的豎琴,我的手指輕輕拂過琴弦。
靜默的植物園……你的名字聽起來像罌粟……池塘……我的故鄉……狂熱的牧師在人群中發了狂……這些回憶構築了我的夢……我睜開眼,但是什麼也看不見……我所看見的一切不在此處……沃特斯……
穿過一片雜亂之地,綠樹成蔭的叢林構成了我的血液。生活在我遙遠的心裏悸動……我不想尋找現實,但生活卻找到了我。
命運的苦痛啊!明天我就要死去!甚至今天,某些可怕的東西也要降臨到我的靈魂!當我想起這一切,我偶爾會被這至高無上的暴政嚇壞,我們不得不向前走,不用去知道走的是哪條不確定的路。
打電話
雨悲傷地下著,但下得沒那麼猛烈了,仿佛宇宙也疲憊下來。閃電停了下來,偶爾遠處翻滾著轟隆隆的雷聲,時斷時續,就好像它也疲憊下來。雨突然停了下來。一個職員打開窗戶,臉朝向道拉多雷斯大街。一陣涼風夾雜著溫暖的殘餘,鑽進偌大的辦公室裏。維斯奎茲先生在他的私人辦公室裏大聲打著電話:“你是說還在占線?”接著是冷冰冰的旁白——估計是說給電話那頭的接線員聽的下流話。
消除幻想
想要能夠做夢,你必須知道如何消除幻想。
用這種方法,你將達到欣然放棄的頂峰,感覺和思想混在一起,情感溢出。在那裏,色彩與靈魂無異,恨與愛無異,具體事物如同抽象事物,抽象事物如同具體事物。連接且分隔一切的結——因為它們使每一個要素孤立開來——被解開。一切事物融合在一起。
虛構的插曲
虛構的插曲,用它的絢麗多彩將內心不信仰的麻木和怠惰掩蓋。
夢與現實
我不做夢,不生活。我夢見真實的生活。如果我們有能力去做夢,一切航船都翩然入夢。在夢想家做夢時不去生活便破壞了他的夢;在行動家生活時不去做夢便傷害了他。我將做夢的美和生活的現實融合為一種幸福的單色。無論我們有多少夢,我們也無法像擁有口袋裏的手帕一樣擁有它,或者,如果你願意,像擁有我們的肉體一樣擁有它。無論一個人的生活是否有數不清的凱旋,他永遠不能免於和別人的接觸,免於受挫(哪怕是小挫折),免於去感受時光的流逝。
殺死我們的夢就是殺死我們,毀滅我們的靈魂。做夢是真正屬於我們的東西,它堅不可摧,無法改變。
生活和宇宙——無論它們是現實的還是虛幻的——都屬於每一個人。每個人都可以看見我的所見,擁有我的所有,或者,至少能想象自己看見並擁有了它,這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