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靈魂是不拎皮箱的魚(1 / 1)

靈魂是不拎皮箱的魚

中國好文章

作者:涼月滿天

下雨了。

從書中抬起倦眼,窗外不知何時雨已歇,屋簷下一滴水將落未落,我盯著它。猛然,它啪地落地,那一瞬間我一驚,仿佛那就是我自己。

原來靈魂這種東西真是有的,不定何時它就跳出自我的藩籬,和天地萬物融合在一起。隻是這樣的機會太少,太稀奇,尤其是現在。

是壓抑已久的物質熱情點燃了一個轟轟烈烈的消費時代,還是消費時代掀翻了我們心中的欲望之海?反正人們習慣用大把大把的人民幣,去置換電光石火的一時之快。從平麵直角到等離子,從蹲機到壁掛,無非一台電視機,卻以一個個的新名詞掩蓋住它那聽聲放影的本質,使它約等於富有、氣派;從一居室到二居屋,再到小別墅大豪宅,說到底隻不過是一座房子,卻用大而無當的麵積和美輪美奐的裝飾掩蓋住它遮風避雨的本質,讓數不清的房奴負債累累,喘不上氣。

一切以時尚為追求,消費為目的,就連人們散步的場所都已經移駕超市,皆因我們堅信,這是最正確的生活方式。整個人變成掙錢和花錢的機器,靈魂就成了可有可無的事。或者說,涸澤之魚。

它需要水。

這種水科學不能給。萬能科學觀把自然也看作是機器,無可安放人類靈魂、人生意義的位置,所以西方社會有一個流行語:看東方!

因為東方有禪,可以安慰全世界。

就像美國匹茲堡大學教授餘海禮所說:“人有理性、感性兩個部分,隻有其一,是不能存活的。科學是發現真理的方法,禪是安靜心靈的方式……禪能補救西方感性的不足。”

對於普通人來說,安慰世界也許隻是附加值,真正的價值在於能夠拯救自己,隻有心地平穩安靜,才能處處青山綠水、日日豔陽、夜夜良宵。

想起一個日本劍客來。

日本戰國末期與德川幕府前期劍客輩出,宮本武藏之所以能夠脫穎而出,絕非一味蠻幹。他在和吉岡家族的右七郎決鬥時,前兩場都故意遲到,以此激怒對方,第三次卻早早到了,在樹林裏躲起來,趁著右七郎和他帶來的人不防備,殺他們個措手不及。

幾年後,宮本武藏又和號稱永不戰敗的幕府武士佐佐木小次郎對陣。當天上午觀戰者人山人海,武藏卻又遲遲不肯露麵。兩個鍾頭之後他才漫不經心地出現,拿一條破毛巾係在頭上當發帶,拿一把用木槳削成的木頭刀做武器。這下把高傲的小次郎氣得夠嗆,沒等他緩過氣來,武藏早把削尖了的木槳直接朝對手的眼睛砸去。氣昏頭的小次郎舉刀去砍,竟然落空,不等他還擊,武藏一槳擊在他頭上……

從此以後,宮本武藏成了舉世無雙的劍客。在他的世界裏,劍與禪完美統一,刀光劍影中,他的心不是緊繃繃的一塊鐵,而是滑溜溜的一尾魚,無掛無礙,清流自在。

有一種說法是,人生要像一隻皮箱,提放自如。倘若不用皮箱時,你仍然把它提在手上,便是累贅;反之,要用時,沒有皮箱,就會有不便之處。所以做人必須像皮箱一樣,能夠提得起,放得下——其實沒那麼麻煩,靈魂是水中的魚,魚是不會拎皮箱,穿西裝的。它隻會光著,裸著,無所掛礙地,自由自在地,遊來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