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臣皆向嬴政跪拜祝賀:“恭喜陛下,賀喜陛下!”
唯有蒙毅呆若木雞,嬴政謂蒙毅言:“蒙愛卿,寡人喜納新妃,汝不高興乎?”
蒙毅連忙給贏政跪下,辯曰:“臣不敢,臣乃牽掛前線戰事,故此遲疑。”
嬴政讚道:“蒙卿家時刻以國事為重,真丈夫也!眾卿家平身吧!”
眾人起身,蒙毅從人群中尋得趙高,嗔眉眥目,咬牙切齒,暗自恨道:“趙高匹夫,難怪吾弟蒙恬前往你處求親不允,原來你早想把玉漱獻給大王,此仇不報,我蒙毅誓不為人!”
中車府令,即是秦王嬴政的車馬隊長,位不在三公九卿之列。因此朝廷賜與趙高的府邸自然比不上那些將相。這裏遠離秦國王宮,處在一條狹長小巷深處。一道黃色土牆將中車府令住宅與外界尋常百姓隔開,院內有青磚房四間,茅草房五間,院中有一口老井,井邊有一棵香椿樹,枝幹七扭八歪,說不出是先有的這棵樹,還是先有的這所住宅。四間磚屋在中間開門,門兩側各有一片籬笆紮成的花園,園內開著幾朵蔫啦叭嘰的牡丹,根本沒有國色天香的嬌豔。進得室中,屋裏擺放的也是一些粗木家具,桌椅板凳,糙不可言。
另外五間茅草屋,是中車府令僮仆的居所。因李斯嫉妒趙高的書法才華,擔心有朝一日會奪走他大秦國第一才子的名號,所以他處處給趙高設絆,在朝庭分配給趙高僮仆時,故意把幾個又聾又啞的老人派給趙高,讓他處處矮同僚三分,以打壓他的士氣。
趙高自入住中車令府邸,倍感孤獨,那幾個又聾又啞的僮仆,每日除了給趙高做一些粗茶淡飯,其餘的什麼也幹不了,就連陪趙高說說話,也是勉為其難。趙高於是倍加思念玉漱,想起當初父女二人居於宮禁之中,雖房屋狹小,但天天歡聲笑語不斷,讓趙高常常忘記思國懷鄉之愁。如今玉漱入宮為妃,已是月餘,真不知她過得怎麼樣?
趙高每日晚飯過後,就來到院中,站在老井邊,看著井裏倒映出來的自己的影子。水中的自己早已不再青春年少,兩隻眼角已隱約出現皺紋,昔日桀驁不馴上翹的嘴角也耷下來,像一條呲著牙齒的狼。偶爾的,趙高也坐在香椿樹下,看樹幹上的螞蟻爬來爬去,不斷地爭鬥,看樹梢上天空,被樹枝樹葉分割得一片一片,光怪陸離。有時樹枝上會光顧一隻鳥,它用一雙玲瓏的眼神“格巴、格巴”地瞄著趙高,趙高就用他的大眼睛與鳥兒對視,直到鳥兒飛走。每當這時,趙高還會想起他遠在趙國的妻子楚娥、小弟趙成,還有那橫著可過八匹馬的邯鄲城牆。望著鳥兒飛走時撲愣的翅膀,他真希望自己也生出那樣的一對翅膀出來,哪怕飛回邯鄲,隻那麼輕輕的一瞥。
鬱悶得極了,趙高想吼、想唱,吼一聲河北梆子,唱一曲“水有源,樹有根”,可是他不敢唱。他不知道朝廷派給他的那幾名僮仆是真聾假聾、真啞假啞?萬一他們是朝廷派來監視自己的怎麼辦?還有那低矮的圍牆,如何也攏不住他滿腔憤懣的聲音,那牆的外麵,可都是秦國人,他們聽到趙國人的聲音,十有八九會撲過來,打他個人仰馬翻,紅白遍地。他隻能把歌聲壓在心底,唱他個振聾發聵,酣暢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