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高剛到的那天下午,就有一個操著齊地口音的太監湊過來,一邊伸出長滿老繭的手在趙高的胯下摸索,一邊戲謔的笑道:“讓俺摸摸,割幹淨了沒有?萬一留半截兒,這宮女們可就有的樂了!”說完,他長滿皺紋的刀臉向其他看熱鬧的太監一扭,做個女性化的甩頭動作,細長的眼睛裏,閃爍著挑釁的光輝。
趙高毫不客氣地扭住他僵直發硬的手,用冷峻的目光逼視著他。這個齊地太監顯然被激怒了,但是他沒有發作,而更加戲謔地望著趙高,用公鴨一樣的嗓子對其他太監嘲笑趙高:“看哪!看哪!這小東西生氣啦!”說著,又朝趙高嬌裏嬌氣的說:“小東西,你生氣的樣子真好看!”
趙高真想一腳飛過去,把這個討厭的不男不女的東西踢個七零八落,滿地找牙。後來一想,自己現在也不是個不男不女的人麼?既是同類,何苦相殘呢?就在他這一念之間,剛才摸他的那個齊地太監從柴堆上操起一根雞蛋粗細的木棍,向趙高背上猛的一擊,罵道:“不知深淺的東西,竟敢藐視本管事,給我打!”
齊地太監一發話,其他早已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太監們紛紛操起木棍,劈頭蓋臉的向趙高打來。趙高出身貴族,又曾在軍隊帶過兵,哪裏會忍讓?正欲揮拳出擊,猛然間想到自己所肩負的責任,萬一自己將麵前這些人悉數打倒,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自己豈不白挨了一刀?還是忍了吧!由此一想,便收住了拳腳,那些不長眼的棍棒劈哩叭啦,不分頭腳地落在他的身上,他踉蹌幾下,仆倒於地,這些喪失人性的太監們仍不善罷甘休,掄起棍棒,向倒地的趙高又是一陣猛打。
太監們打累了,這才住手,扔下棍棒,回到住處休息。臨走時,他們還扔給趙高一句硬梆梆的話:“把這些柴禾全部劈完,否則別吃晚飯!”
這些太監不同於其他太監,他們長期從事體力勞動,一個個煉得身強體壯,下手的力度又重又狠,這一頓棍棒打得趙高差點骨斷筋折。眾人走後很久,他才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摸摸頭上,早已鼓起兩個雞蛋大小的肉包,身上沒有一個地方不疼,他在心中罵道:“這幫狗雜種,早晚有一日我要收拾你們。”他抬頭望望即將下山的太陽,再看看眼前堆得小山一樣高的木柴堆,忍住疼痛,掄起板斧,“乒乒乓乓”地劈起柴來。
秦地多生油鬆,木質堅硬,且多枝節。一斧劈下,木柴多從枝節處走偏,極容易傷及腳踝。趙高在家之即,從沒有幹過這類活計,一時難以把握斧頭,把個木柴劈得粗細不均,破碎不堪。偏巧這時一個夥房的太監前來抱柴,見趙高把木柴劈得如此模樣,張口便罵:“你個狗日的東西,把木頭劈得這般碎,該如何用?”
趙高從他的口音中,聽出他是個秦人,真想掄起斧子,一斧砍下他的狗頭,但是他忍住了,放下斧子,對他一揖道:“小弟初來乍到,又沒有劈過柴,活兒幹的不精,尚請兄台見諒!”
秦人見趙高態度謙恭,舉止文雅,便道:“算了,算了,不會幹慢慢學吧!”
趙高又是一揖,道:“謝謝兄台指教!”
秦人俯下身子拾柴,趙高忙上前幫助,他一彎腰,觸及痛處,不由“吱喲”一聲。
秦人問:“你怎麼啦?”
趙高連忙掩飾:“沒怎麼?剛才扭了一下腰。”
秦人這時看到趙高臉上的淤青,有幾分慌亂的問:“這是怎麼啦?誰把你打成這樣!”
趙高回身指指他和那些太監們的住所。
秦人問:“你是說齊地狼他們?”
趙高不解,反問:“齊地狼?什麼齊地狼?”
秦人笑道:“老弟你有所不知,在此間劈柴的那幾個人都有綽號,那個年齡稍長的頭兒,因為臉長,我們叫他齊地狼,那個圓頭圓腦,麵帶憨笑的我們叫他楚地狗,那個身材高大,笨手笨腳的我們叫他魏地熊,還有那身長不足五尺,走路沒有聲響的我們叫他燕地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