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長平之恥(1)(1 / 2)

公元前260年深秋的嚴霜凝結著古老的秦趙大地。

剛剛納入趙國版圖不足三年的韓國上黨郡西部,此刻正上演著中華民族有史以來規模最為恢宏龐大、場景最為殘酷慘烈的人類戰爭。

四十多萬秦軍在上百萬民伕的支持下,采取分割包圍的戰略戰術,把失去後援裝備的四十五萬趙國軍隊牢牢封鎖在這個叫做長平的地方,圍而不攻,以待趙軍內力耗竭、分崩離析、土崩瓦解。雙方軍隊相互對峙,旌旗蔽日、劍戈如林、綿延百裏、絡繹不絕。其陣勢形同排山倒海,連飛鳥都不敢從空中逾越。

為了國家的前途命運,頑強不屈的趙國軍隊決不甘心束手就縛,毅然向凶悍的秦軍發起一輪又一輪的衝鋒。秦軍則利用鹿柴、強弩、盾牌、長戈構成一層又一層的防禦工事,未等趙軍靠近,便遭到他們的瘋狂射殺。

秦軍陣地前,扔滿了身如刺蝟般趙軍士兵的屍體,他們胸腔內的鮮血已經流罄,在身下彙聚成一條條流動的血溪。他們手裏尚握著家鄉父老為他們精心鑄造的兵刃。這些兵刃剛剛發硎,在秋日的陽光下迸射著冷冷的光輝,似祖國都城邯鄲上空的那一彎明月,鋒利得可以割斷相思的秋水。然而這一切如同月夜一樣,殘酷的把這些鮮活的生命從虛幻扯進現實之中,一夢千秋,永遠不複蘇醒。也許就在此刻,他們尚未完全死去的腦細胞中,還縈繞著這樣的一首歌謠:“水有源,樹有根,咱是邯鄲城裏人,邯鄲城、八百丈、八匹駿馬過城牆……”

“殺,殺呀!”操著邯鄲口音的呐喊聲再一次從趙軍陣地湧起。但見萬頭攢頭,人影如潮,奮勇向前的趙軍腳步震憾著大地的神經,餓虎下山一樣向秦軍陣地襲來。呐喊聲響徹雲霄,利刃的光影閃暈了天上的太陽。

秦軍依舊巋然不動,直至趙軍進入有效射程,這才擊發連弩,刹時間空中羽箭如同成災的蝗蟲,呼嘯而至,那些剛剛跨過戰友屍體的趙軍紛紛倒地。然而死亡沒能把趙軍嚇垮,他們前仆後繼,踏著戰友的鮮血衝過秦軍的鹿柴,向秦軍陣地掩殺過來。秦軍迅速豎起盾牌陣,兼以長戈從盾牌的間隙中刺殺趙軍。

秦軍的盾牌均是采自秦地的棗木,用桐油浸泡九九八十一日,複以銅皮、銅釘鉚鑄而成,堅韌程度強過鋼鐵。其盾牌分為大中小三個類型,大盾長約八尺、寬四尺,厚約五寸,用於陣前防禦,中盾長五尺,寬三尺,厚四寸,用於布陣圍困,小盾長三尺,寬兩尺,厚兩寸,用於單兵作戰,近距離搏殺。現在立於秦軍陣前的便是那種大盾,盾後由兩名身強力壯的士兵支撐,堅如銅牆鐵壁。趙軍的劍戈刺於盾上,一刺一個白點,絲毫不能破壞其盾半分,反倒被躲於盾後的長戈手刺倒,傷亡慘重。

兵法有雲,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武器上的優良已經把勝利的目光拋向了秦軍,但是不肯服輸的趙軍發揮了不怕死的精神,隻見衝在前方的趙軍丟下手中的武器,以徒手向後猛推敵軍的盾陣,後方的趙軍一擁而上,拚死助推,秦軍措不及防,盾陣頓時被推倒一片,趙軍乘隙而入,揮戈持劍,與秦軍展開了肉搏戰。

秦人食關中之麥長大,生的高大威猛,性格彪悍,每遇征殺,常腰懸酒囊,揮劍赤膊上陣。趙人食關外黍米,生就粗壯,性格堅毅,不畏強暴。二者相搏,當真如星辰相撞,光華耀眼。隻見劍戈著落之處,人肉橫飛,血雨如注,地麵頃刻之間血可漂櫓,人頭、斷肢比比皆是。有斷頭趙軍,頭落於地上血泊後,仍二目圓睜,嘴巴洞開,追咬一秦軍士兵腳跟不放,直至秦兵駭然跌倒,被另一趙國士兵殘殺。

秦軍本身驍勇,又善搏殺,兼有強大的後援助陣,便放開手腳,亡命與趙軍拚搏。後方援軍見前方開戰,如潮水一般向前奔湧,源源不斷。趙軍主將趙括持劍立於一高阜處,見四野盡是秦軍,料是難以突圍,隻好下令收兵,然後以劍刺地,悲憤的向天吼叫:“天欲亡趙,天欲亡趙乎?”

這場戰爭,秦國與趙國已陸陸續續打了三年。三年前,也就是公元前262年,秦昭襄王派兵伐韓,韓國不敵,遂提出將上黨郡所轄十七個縣割讓給秦國。秦國自是十分高興,就在雙方準備議和履約之時,上黨郡太守馮亭認為秦人粗暴、民風俗鄙而拒絕降秦,轉身將這桌十七道菜的大餐獻給了世代與己為鄰的趙國。此時趙國的惠文王已死,其子趙孝成王剛繼位不足兩載。麵對這桌大餐,趙孝成王垂涎三尺,然而他手下的謀臣藺相如,平陽君趙豹等都主張不受,認為這樣做無異於虎口奪食,勢必引火上身,誘發秦趙戰爭。趙孝成王心有不甘,又征求平原君趙勝的意見,趙勝則認為秦趙決戰隻是朝夕之事,尚不如收此十七縣,把戰火引入異鄉。趙孝成王聽從了趙勝的意見,接受馮亭所獻十七縣,封馮亭為華陽君,食萬戶城三座。並派軍隊進駐上黨,由老將廉頗率軍駐守長平,以防秦軍來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