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量的失血讓少年有些眩暈,不得不一手支著右腿稍作歇息。
看到眾人回頭望著自己,仿佛驚醒了一般,少年發瘋似地拚命拖動著傷腿,單步死命地往前挪動。
而最前麵的青麵獸人也不曾回頭,仿佛隻是隨手一拋,碎石子便帶著尖嘯的風聲,遠遠地離開火光所及的地帶,瞬間沒入沉沉地黑暗之中。
所有人都回頭不敢再看。
片刻,沉重的麻袋墜地般的聲音從後方傳來。
隊伍更加安靜。
所有的傭兵都麵露出淒然悲哀之色,因為他們知道,那少年永遠的失去了生命。他們之中手上或多或少總是沾過血腥,各種各樣的理由都能促使生命的消逝,人命本就是這個世界最值錢又最不值錢的東西。
可他們從來沒遇見過這樣人,這已經不是殺戮,這簡直就是漠視生命!
沃特突地發瘋似地抓亂自己的頭發,充血的大眼帶著憤怒和仇恨,衝著前方的青麵獸人吼道:“他不過是個孩子!他根本沒有想逃走的意思,不過是受了傷走不快罷了!”
青麵獸人靜靜地轉頭,麵無表情地看著沃特。
沒有殺氣,沒有情緒。
沃特的額頭卻不禁沁出冷汗,順著粗獷的輪廓滑下。
青麵獸人緩緩轉回去,堅實的步伐再一次在碎石道路上碾動,火把的微光繼續向前移動。
而阿德他們也知道,這是必須跟上的信號,至於去哪兒,他們已經無可選擇……
災難,就在他們離開森林,進入丘陵地帶的時候發生了。
在森林中,好容易收拾起心情,阿德一行人居然一路好運,在森林的深處居然沒有遇見像樣的強大魔獸。雖然阿德不再具有戰鬥力,但在餘下四人的通力合作下,一路披荊斬棘,在銀月高掛之前通過了茂密的森林,見到了平坦沒有遮攔的大地。
與到處是陰暗和捕食者的森林想比,一望可知的平原簡直太可愛。
平原就擁有了視野,而視野則保證了預警,有預警則意味著安全。
一塊能夠預警的駐地已是十分難得。
但就當他們拖著疲累身軀,準備清理出一塊平地暫歇的時候,青麵獸人就從隱約的黑夜中忽地現身了,就像是隨著月光出現的一般。
而青麵獸人一共隻說了兩句話。
“跟我走!”
“否則死!”
馬科的魔法短杖還沒凝聚出火球,青麵獸人隨手一劃便使短杖上的魔晶碎裂,而突襲衝上去的沃特則被他揮掌產生的風壓震傷。
努提斯和安多萬反應稍遲,但這點遲緩卻無疑讓他們贏得了看清敵我實力的機會。
身為弱者,向強者低頭是理所當然的。
獸人的命令得到嚴格執行。
而阿德的擔架和傷勢則成了負擔——拖累了行進速度。
當青麵獸人麵無表情地看著阿德,略略一掃他渾身的傷勢後,無情地說出了第三句:“自己走,或者留下!”
留下當然意味著死亡。
阿德苦笑著抽出擔架的一根支架,勉力用作木杖支撐,他對自己壯碩的身體感到後悔——接下來的路肯定不是那麼好走的,沉重軀體更加深了體力上的負擔。
可青麵獸人卻直直點出一指。
銳利的指風根本無視橡木的堅韌,就像滑入水麵的利刃,輕而易舉地把木棍一折為二。
突然的攻擊使阿德失去了支撐,當他極力想調整身體的平衡,卻發現根本沒法調動那些不斷傳來撕裂疼痛的肌肉。他唯一能夠做的就是眼睜睜看著地麵越來越近,以一個稍微不那麼僵直的姿勢重重地摔在泥漿和覆土中。
看到阿德摔倒,沃特顧不得自己的傷勢,爆出一聲怒吼,反握匕首合身撲向獸人。
“住手!”
伏倒在地的阿德不知何處得來力氣,竟發出一聲不亞於沃特的暴喝。
沃特陡然止住身形,他當然知道自己這樣上前不過是送死罷了,以青麵獸人的實力,秒殺他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但男兒自有血性,既然不能活下去那就光榮的死去,拚盡全力死於敵手不也是戰士的信條麼?
阿德艱難地側過半身,不符合少年的臉上帶著一抹釋然。
“咳咳……那我選擇留下。”
望著半空高懸的銀月露娜,阿德忽地覺得有些嘲諷,他掙紮了大半個晚上,到最後居然還是必須自暴自棄。
再看看銀色月光下青麵獸人那隱約的獠牙,阿德自嘲地一笑,這樣的怪物也能擁有如此強大的力量,力量又算是什麼東西?自己逃避和放棄的東西卻主宰了自己的生命,這是不是另一種無言地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