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黃昏。夕陽的柔光又穿過窗前的竹林,照在白色的背景下。可惜的是,小得可憐的太陽高度角並沒有給屋內帶來半絲的暖意,隻是給病房籠罩上一層淡金色的紗。
楊蕭迎著那段夕陽,靜靜地坐在病床上,回想著前幾日在網上看到的一句話:24小時足以把一個普通人從呱呱墜地演繹到垂垂老矣。可是她已經想了72個小時了,自己24小時的生命隻看到了18歲。她認為自己是個普通人,便開始尋找原因。
是因為家人太多嗎?不是。她的家庭雖說算個家族,但大部分年輕一代都是獨子,時代流傳人丁不增反減。是因為不夠精簡嗎?不是。這些事情的細節甚至曆曆在目,就像剛發生過的一樣。是自己不夠聰明嗎?不是。高考那年她可以在中國挑選任意一所大學,還精通編程、博弈論甚至lol。她有足夠的智商壓縮回憶。
正在思緒混亂的時候,病房的門輕輕的開了。她扭頭過去,是自己的好友柳冰。柳冰看起來要更加年輕,沒有化妝倒顯出清純之美,應該是個活力四射的姑娘。可一襲黑衣,一張蒼白的臉卻讓她掉了幾分顏色,隻有雙眼不時迸發的亮光,帶著時有時無的生氣。
“蕭蕭,吃飯吧。”柳冰的聲音顯得低沉,但在有意地上揚。她把飯盒放在病床前的櫃子上,打開蓋子,裏麵是楊蕭最愛喝的紫菜蛋花湯,也是另一個人最拿手的一道湯。“這可是本大廚親自做的,我試過了,無毒無害,快吃吧。”說完還擠出一個促狹的笑容。
“切,你以為我的飲食標準就那麼低啊?”楊蕭白了她一眼,“別人我不敢說,你柳大小姐的飯菜我可不敢恭維。”
“是是是,我做的當然不如趙書賢做的好吃……”她剛想像前幾天一樣說下去,可拿著湯匙的手忽然一顫,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她偷看了一眼楊蕭,楊蕭臉上僅有的一點笑意消失的無影無蹤,眼神好像穿越了時空來到了另一個世界。柳冰把湯和湯匙遞給了楊蕭,一言不發,在愧疚的神色下盡量不讓自己顯得悲傷。
“書賢……回到河東了嗎?”楊蕭率先打破了沉默,用手中的湯匙在湯裏輕輕的攪拌,沒有喝,也沒有抬頭。
“回去了。都處理完了。”柳冰的聲音聽起來依舊像來時一樣輕快,但語氣卻沉重得像座高山。她本想再說兩句安慰的話,卻怕自己再說出什麼不該說出的詞語。
“那我哥呢,他回來了嗎?”楊蕭又問。
“回來了。趙書賢的家人很不歡迎他,她和君然差點和他們吵起來,還是諾諾把人們攔住讓嶽哥和君然先回去了。”
“諾諾也來了嗎?”
“回來了。本來說不來的,還大病一場,但還是太想再看一眼哥哥了。她說想和她哥哥聊聊天,然後過來看你。”
“別讓她來了,”楊蕭再也喝不下去什麼,“在她哥那兒哭了一場,再來看我,本來病就剛好,別再累著了。”她把頭轉過去看著窗外,隻剩下最後一絲亮光掙紮在地平線上,黑夜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吞噬掉一切。
“那……行,我給諾諾打個電話。”柳冰看著楊蕭白皙的麵龐,平靜的聲音終於顫抖起來,雙唇緊閉。許久,楊蕭露出了迷人的笑容:“我沒事。隻是過去的72小時不足以記住他,或忘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