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杯茶好嗎?”他平靜地問她。
“就像上回那樣?”
他點點頭。這個男人突然恢複了理智,這多少使她有些氣惱,不過當她意識到自己還有求於他時,就像對待以往的那些她瞧不起的,但又不得不違心應酬的粗笨男人一樣,又笑容可掬了。她坐到他旁邊的沙發上,端茶杯抿了一口茶。
“你害怕了?”她問他。
“隻有少數人不害怕。”他對她說。
“那個大塊頭就是少數人中的一個?”
她指的是劉淇,那家夥壯得像牛。
他請她喝茶,不跟她講這種事。以前他曾發誓,不跟不是他妻子的女人上床,覺得違背自己的誓言是可怕的事。沒想到自己也會那樣衝動,不過現在沒事了,他要離開這裏,馬上回公司去。他跟他的秘書小姐已經講好了,今晚仍去怡豐賓館與那兩位北京客人共進晚餐。
“叫人陪喝茶,可用不著花那麼多錢。”年輕女人說。
“我不好擅自破壞規矩,對不對?”
“看得出你是個守規矩的人。”她說,“到了哪兒守哪兒的規矩。”
“你很聰明。”他說,“若幹別的行當,也會出人頭地。”
“你看我幹什麼合適?”她仿佛對他的建議感興趣。
“比如寫小說,或者做模特兒。”
“以前寫過小說。”她說,“還裝模作樣地給自己起過一個筆名呢。”
“怎麼沒寫下去?”他問她。
“寫小說太累人。”她說,“如果你明白有些事比寫小說輕鬆得多,來錢也快,你還會像傻子似的成天趴在桌子跟前爬格子嗎?”
“對不起。”向她道歉。
他明白他無法改變別人的生活態度和生活方式,隻點到為止。
當他起身告辭時,年輕女人問他能否再幫她一下。“什麼事?”他溫和地問。“能替我付房錢嗎?”她看他的眼睛。盡管他已料到自己至少要破費多少錢,仍不動聲色地答應了她。現在他才明白這個年輕女人打電話叫他來的真實目的,而她剛才在咖啡室問他借五百塊錢,隻是幌子而已。
“我知道你慷慨大方。”她對他說。
這時候,她突然解開圍在胸前的浴巾,一絲不掛地裸露在他的麵前給他看。
進屋後,辛薇小姐仍舊像昨晚一樣請他咖啡。她是個出身於藝術家庭,因而有品味,並且有足夠的錢財,使其居室充滿濃鬱藝術氣氛的青春女孩。她請他在沙發上落座,然後給他遞來一隻柔軟的繡花靠墊。她脫了外衣顯得更秀美。
現在她用咖啡爐熬咖啡。她要她的博士經理在她這裏品嚐下真正的巴西咖啡,而不是昨晚那種像快餐食品一樣簡單的速溶飲料。濃烈的咖啡味從廚房間飄過來,迅速彌漫整個屋子。呂克明順手從沙發上拿起一冊印刷精美的外國油畫隨便翻看。這個油畫集畫麵很大,立體感很強,一個動作劇烈的裸女正滿臉痛苦。
“你喜歡雷諾阿的畫嗎?”辛薇把咖啡端過來。
“喜歡。”
“我更喜歡梵高或高更。”
“這咖啡不錯。”他讚賞道。
“謝謝。”
坐在這間光線柔和的客廳裏,他們一麵品味咖啡一麵隨便閑聊。他對她講起他在德國讀書時的所見所聞,她抿了一口咖啡微笑聆聽。後來又講起他在北大荒當知青時的那段生活。他平靜,理智,但也不乏幽默。當他講到如何用細麻繩拴住熟玉米粒,像釣魚似的將老鄉家的雞拉過來塞進布袋裏,辛薇不禁撲哧一笑。他告辭時叫她留步。她站在樓梯口看他下樓。這天夜裏她沒吃安眠藥,因為她的男友打電話請她看通宵電影她去了。那個男友對她的鍥而不舍追求,曾一度使她大為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