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連雨天,日子就這樣毫無目的地過去。不知是上頭的意思,還是這裏的人畏於她,總之,她平安最後歸於平靜地渡過了這些日。
因此,完成了一天的洗衣工作,她便有時間溜出浣衣局,爬上後山的庭園,在凜冽北風中遙望那一片茫茫梅林。這裏的人對梅沒覺得有什麼特別之處,但對生在南方的她來說卻是能觀一眼也覺得異常珍惜。
天氣有所轉晴,她便獨自一人立在後山的涼亭裏遠眺那片梅海。幾次想不顧一切衝進那片被白雪覆蓋過半的紛繁梅花中。但總怕惹事而望而止步。
但這幾天大雪不斷。遠看隻能見到白茫一片。懊惱間,她的腳步便不覺往那片梅步步走去。
驟起的北風中,偶爾會夾灑幾滴冰雨,天地皆一色,如此純潔的畫麵仍是震撼得緊。
初來浣衣局時身上著的那件上好的緞錦長袍不知被那個宮女上繳了去。現在身上隻有薄薄幾層粗布衣,冷風微倦便能從袖口、襟口灌入。已經消瘦幾圈的容常常紅紅紫紫。
麻木的雙腳,便小跑了起來,跑下小山丘,躥過一片樹竹雜生的荒地。再小跑一段已被雪凍結的空地,一片梅林便近於眼前,即使裹著厚厚積雪,還是擋不住的陣陣梅香撲鼻。可當真是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
她停下腳步,略喘著氣,白煙自口中哈出縈繞她的頰。風卷著雪屑灑落她臉上,晶瑩剔透,猶添一份仙靈。
踏入梅林,腳下積雪籟籟作響。不小心碰到枝幹便是沙沙一片雪從樹上紛飛落,蓋她一身。
再步入一些,忽聞幾聲清靈的笑聲從更深處傳來。佇足聽了一會,分明是孩童無邪的笑聲。她美眸一閃,想到孩童,前不久,她不是在萬書閣外遇到了那小男孩嗎。當初竟不知他是如此尊貴的身份。如現梅林中人是他,當應上前去賠罪才行。
思及此,她迅移步朝那笑聲的來源處而去。隨著她的步伐,笑聲越來越像依伏於耳際,清晰明亮,毫無雜染。
突然像一股冷風衝過,她被一個宮女撞倒在雪堆上,不禁驚呼出聲。那宮女轉頭凝視她一會,紅撲撲的稚臉上那雙水眸越睜越圓。
未等兩人有反應,幾道腳步聲朝這邊跑來。首映入眼的是一襲華貴錦服,豹皮長靴。未及移上他的臉,便聽到一道驚喜萬分的聲音。
“姐姐,你怎麼在這裏?”看來真的是他,這小子的記性和眼光夠毒辣的。男孩快步上前從雪堆裏把她拉起。他後幾個奴才忙上前幫忙,並打量裏她。唯恐她是壞人似的。
“奴才叩見哈都王爺。”夏亦夢順勢跪地,恭敬行禮。本因這次生離生別心情一直沉鬱的她,此時不禁有了些起色。
哈都王爺目光頻閃,“你知道我是誰啦,這麼長時間也不來找我玩。”略是抱怨。
抬目視他,幾個月不見他竟又長高了不少。束著發,發髻上調皮地插著兩枝高高豎起的折梅,兩邊袖卷至手肘,似不知是寒冷天。也可能是剛玩耍時熱了。
看他上前想扶她,她忙自己起來,竟覺他快和自己一樣高了,才十歲的孩子呀。“奴才不是不想找王爺,隻是王爺到宮外的私塾讀書,半月才回一次,奴才便是想見也見不著呀。”雖不是真心話,但小孩嗎,總是要哄的。
身邊的奴怕他站久了著涼,忙挼下他卷起的衣袖,並披上搭在手上的灰色綿緞長袍。“姐姐,萬書閣那天害你被表哥關起來,我可是有求情,但表哥說你是壞人,叫我不要多管閑事。”
差點沒反應過來,他表哥不就是冷熠寒嗎。居然在小孩麵前說她壞話,有夠惡劣。
那時出了萬書閣後,她便打聽了這個男孩的身份。竟是當今太後弟弟的兒子。五年前父母雙亡,留下孤苦伶仃的兒子。太後疼憐便將他接進宮,並封哈都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