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逍遙一雙傷感的眼睛瞧著無源國主,默然無語。
無源國主問:“逍遙,你這是怎麼了?武城民眾都安全撤離了嗎?”
白逍遙頷首,“大哥放心,已撤走十之七八了。天女正在接應剩餘的人眾渡過武江,隻是……隻是有一些城民決意留下來,陪伴陛下,陪伴武城。”
“啊?”無源難以置信,掙紮著起身,“不行,不行,他們絕對不可以留下來,我不許我的城民留下來送死,一個也不行。逍遙,你快去將他們弄走,一個也不許留下來。”
白逍遙緩緩搖頭,看著梅善姑目不轉睛地道:“你們快走,我留下來陪伴陛下。七妹,君兒和音兒從此就交托給你了,保重!”
無源國主和梅善姑心頭都震了一下,看著白衣飄飄的逍遙公子,無源甩了一下衣袖,疾言厲聲道:“難道在這最後一刻,你就不聽大哥的旨意了?”
白逍遙苦笑道:“大哥不走,我白逍遙也沒有走的心思了。”
武情義一聽此言,甚是焦急,大叫道:“爹,你為什麼要這樣?你不走,白叔叔也不會走,你難道要害死白叔叔嗎?”
無源國主龍庭大怒,袍袖一拂,刮起一陣勁風,敕令道:“你們都給我走,誰也別留,誰留下來,便是我武國的大罪人。”
梅善姑急得跺腳,眼淚奪眶而出,目光注視著白逍遙大吼道:“好啊,三哥,我看你是瘋了,從此後,你就不管音兒和君兒的死活了?你也不管我了?音兒和君兒,我會好好保護他們的,你要死,我也管不著了!”
她說著,將眼中所有的淚水灑落,最後看了一眼無源國主,目光又掠過白逍遙,見他清冷的容顏動也不曾動一下,此刻她的心底仿似被千萬顆冰錐一同戳中一般的難受,低吼一聲,卻覺嗓子裏被什麼東西卡住了一般的難以出聲,雙手一展之下,一段紅綾祭了出來,那紅綾兩端所拴束的利器閃耀出一片清輝,大紅的綢緞便飄展開來,就要起飛。
梅善姑一把抱起武情義和白小音,踩動著紅綾,呼嘯一聲,一段紅色的身影閃出大殿,便已消失而去。
隻聽見大殿之外武情義和白小音雙雙大叫著“爹”的聲音,卻回音振蕩,萬籟俱靜了。
無源國主心頭一震,緩緩閉下雙目,再次頹然倒地。
良久,白逍遙淡淡的聲音打破了子午殿的沉寂,“大哥,在這最後的時刻,你我是否還能共飲一壺?”
無源國主袍袖一拂,將那擺在龍案上的酒壺卷了過來抄在手裏,“玉夜瓊漿,這是你我最愛喝的。”說著揚起脖頸,舉壺望口裏一傾,咕嘟咕嘟猛灌了一口,空氣中頓時彌漫著一股清香之氣。
無源國主大讚一聲:“好酒!”隨即將酒壺望白逍遙擲去,白逍遙接壺在手,也是大灌了一口,然後跪倒在地,激顫著聲音道:“大哥,逍遙再次懇求大哥隨我一同離開吧!再遲,整個武城就要灰飛煙滅啦!”
無源國主哈哈大笑一聲,“逍遙,你難道還不明白大哥的心誌嗎?無源已然成為了我武國的大罪人,因我無源一人,卻讓武城千萬民眾苦受牽連,如若我不與武城共存亡,我又有何顏麵麵對列祖列宗,麵對仙帝神靈?”
他說著彎下身想要將白逍遙攙扶起來,但白逍遙卻紋絲不動,“大哥,你為何如此固執己念?如若沒有了你,逍遙此生活著還有什麼意義?”其聲哽咽不已。
“不,”無源國主搖頭,“逍遙,你和我都沒有選擇。若沒有了你,武城千百萬的百姓便沒有了依靠。此後,武城蒼生的安危全部係於你一人的身上了。若我活著,帝國豈肯放過我武國的百姓?難道你還不明白嗎?”
“……”白逍遙淚落不止,無言以對,唯有啜飲苦酒,淚珠滴落下來,滲入酒水中,帶著一種淡淡的鹹味,無奈道:“這果真是一壺別君酒了!大哥的心意從來沒有人能夠改變分毫,為了武國全體上下,我答應你!如若能以我白逍遙一人換來武城所有人民的安寧,這也算是一種值得。”
他說著,在地上重重磕了幾個響頭,緩緩站起身來,對著國主又深深行了一禮,然後毅然轉身,大踏步狂笑而去,走出殿門時隨手將半壺殘酒向無源擲了回去。
無源將殘酒接在手中,再嚐了一口苦酒的滋味,那個白色而瀟灑的身影最後一次停留在他的雙目中,卻是如此的短暫。他如飛而去,已經到了大樓的上空,在落日的餘暉下漸漸變淡,終是不能見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