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節 黎氏夙安(2 / 2)

就在洛憶快要走出屋子時,池承之從棋台下取出一卷帛錦向她擲了過去。洛憶並未回頭,抬手將帛錦接住,憤然離開了仇宅。

她並不知道,在她走遠之後,池承之起身走到門前她接下帛錦的地方,慢慢蹲在身子看著滴落在地上已經幹了幾成的血滴,遂伸出手去輕柔撫過,喃喃自語:“你明明什麼都不知道,你便是我的囚牢。”

“嫋晴絲吹來閑庭院,搖漾春如線。停半晌。整花鈿。沒揣菱花,偷人半麵,迤逗的彩雲偏。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恰三春好處無人見,不提防沉魚落雁鳥驚喧,則怕得羞花閉月花愁顫。則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這唱腔多淒婉,乍無辯與男女,隻悠悠回蕩在漫天的飛雪之間,更有些使人心驚。這夜掛一輪消瘦下弦月,本不多皎潔的月光一時被碎雲遮蔽更顯得斑駁陸離。

已是深夜,女子獨自坐在皎漾湖湖心亭中撫琴輕唱,也不知道是撥了多久琴弦,纖柔的十指竟已滿是血痕。但是她仿佛感受不到痛楚一般,仍然在忘我地撥弄著那一根一根鋒利的弦絲。

就在不遠處的湖麵上還有一艘已經暗了燭光的畫舫,船艏上竟然立著一個人影,麵朝湖心亭的方向一動不動。 冬夜的皎漾湖上結起了一層薄薄的冰麵,宛如一麵照映人心的明鏡,薄冰凝固住畫舫的周圍,冰花蔓延上舫體,帶著絲絲縷縷的愁緒爬進船艏所立之人的心。

“縱我遍賞此間景,盡不如你眉眼之間旖旎。縱我遍識天下事,看不穿你心頭之上迷情。”

離開仇宅之後,洛憶便來到了湖心亭,她打開池承之給她的那卷帛錦,上麵記述著一段故事。

帛錦所書大意:桓安帝池嶽在位時,桓雲國有一位負責與異族番邦外交的黎姓使臣名為黎言,因為出口成章能言善辯而受到桓安帝重用,也是個見多識廣的風流才子。後來這位使臣黎言在一次出使冗舞途中遇到了一個冗舞國的醫女,兩人一見鍾情,醫女便不顧一切跟隨黎言回到桓都。可是當時時局難測,桓雲冗舞兩國關係如履薄冰,黎言的父母十分介意醫女的異族出身,反對兩人婚事,黎言隻好將此事作罷,給了醫女許多銀錢之後送她離開。

傷心欲絕的醫女本欲投湖自盡,卻發現自己有了身孕,因不忍心讓腹中骨肉與她陪葬,醫女便找了一個寧靜的小城生活了下來,頂著流言蜚語懷胎十月生下一名女嬰。光陰荏苒,醫女一饑兩飽好不容易將孩子撫養成人,自己卻積累成病難久於世,臨終之前,醫女把一切始末告訴了她與黎言的女兒,並將當年兩人作為定情信物的玉佩交給她,讓她到桓都尋找親生父親求以庇護。

不久之後醫女就因病身亡了,孤女將她好生安葬之後按照她的遺願千裏迢迢來到桓都尋父,卻被告知黎言一家早在幾年前就慘遭滅門,凶手至今仍未查出,成了司士府一宗無頭公案。走投無路的孤女本欲返鄉,奈何身上已經沒有了足夠的盤纏,百般無奈下尋到皎漾湖上畫舫想要賣藝賺些銀錢。

或許也是天意,孤女尋至的畫舫正好所屬蒼沐楓的手下,黎家滅門前曾是效命於蒼朔,兩家也頗有些交情,蒼沐楓知曉了孤女的身世後立即將她送回了丞相府中,蒼朔得悉前情後果隨即孤女長居府中。

黎姓孤女名夙安。

合上帛錦,手中運起內勁,片刻間渲開一圈暗紅色光暈,掌上之物眨眼便成灰燼。

蒼洛憶已死,從此世間隻有黎夙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