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樂天轉向張悠苠,道:“苠兒,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張悠苠將情由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最後說道:“孩兒為了保命,傷了一些官差,請父親處置孩兒。”
張樂天往四周一看,隻見地上橫七豎八的躺著一些官兵,身上都受了箭傷,而洪嘉龍跪在地上,低頭不語。
張樂天微微歎口氣,問道:“嘉龍,你們為什麼上山捉人?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洪嘉龍不敢隱瞞,答道:“刺史大人攻打潭州,久攻不克,因兵力不足,所以命屬下抓壯丁充軍。”
“你說的刺史大人可是衡州刺史周嶽?”
“正是。”
頓了頓,張樂天繼續問道:“衡、潭二州唇齒相依,周嶽為何要攻打潭州?”
“這個屬下不知,屬下隻是奉命行事。”
時值光啟二年(886年),宦官楊複恭掌管禁兵,操縱朝政,王建遙領壁州刺史,西川節度使陳敬瑄擊殺東川節度使高仁厚……朝廷內外,局勢變化多端,真是多事之秋。
“嘉龍,老夫可否拜托你一件事?”
洪嘉龍急忙說道:“老先生請講!”
“既是征兵,豈能強迫於人?以後不可再抓老百姓去充軍了。”
“可是……”洪嘉龍感到左右為難。
“周嶽不是想要攻克潭州嗎?老夫可助他一臂之力,隻是你們不要胡亂抓人,這隻會讓老百姓不得安寧,猶如驚弓之鳥。”
洪嘉龍驚喜交加,張樂天的作戰本領他是推崇備至的,如果能得到他的幫助,那勝算就大了許多,自然比抓壯丁充軍好上十倍,那樣也可以順利交差。
“這下子攻克潭州有望了,屬下這就帶老先生去見周大人。”
“不急,你先帶老夫去無憂林看看。”
眾人在無憂林裏轉悠,對於張悠苠、陸淩蕭、陸紫霖三人而言,無疑是歡快的,畢竟轉危為安了,但對於張樂天而言,心裏卻是更加的沉重。
無憂林內,百餘名壯丁被官差抓捕,每個人都極度恐懼,似乎是要趕赴刑場。
張樂天道:“嘉龍,你跟隨我的時日也不短,怎麼就沒有多少長進呢?”
洪嘉龍惶恐道:“不知屬下又犯下什麼錯,請老先生明示!”
“你把《孫子兵法》的始計篇背誦一遍。”
洪嘉龍熟練誦道:“孫子曰: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故經之以五事,校之以計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將,五曰法。道者,令民與上同意也,故可以與之死,可以與之生,而不畏危……”
“夠了,”張樂天打斷道,“既然你對兵法熟記於心,為何還要強迫無辜百姓充軍?你強行讓他們充軍,他們必定心懷不滿,如果士兵不與將領齊心協力,如何打勝仗?得不到百姓的擁戴,如何能長治久安?”
洪嘉龍低頭不語。
張樂天看到洪嘉龍已有慚愧之意,輕聲道:“我知道你是被周嶽所逼迫,才幹出這等荒謬之事。就算你勸諫,周嶽也未必會聽你的,看來我得親自出馬了。”
洪嘉龍看著張樂天滿頭的銀發,更加的慚愧不安:“屬下無能,老先生這等年紀,還要為屬下費心,屬下真是無以為報!”
“唉,也不全是為了你,這天下蒼生,能救一個是一個吧!”
張樂天看著眼前驚恐未定的壯丁,對洪嘉龍道:“把他們都放了吧,這片林子叫無憂林,我不希望這裏有任何煩憂。”
那些壯丁被放了後,感恩戴德,磕了幾個響頭就匆匆離去。
杜甫有詩雲:
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老翁逾牆走,老婦出門看。
吏呼一何怒,婦啼一何苦。聽婦前致詞,三男鄴城戍。
一男附書至,二男新戰死。存者且偷生,死者長已矣。
室中更無人,惟有乳下孫。有孫母未去,出入無完裙。
老嫗力雖衰,請從吏夜歸。急應河陽役,猶得備晨炊。
夜久語聲絕,如聞泣幽咽。天明登前途,獨與老翁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