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街口遇著蘭劍,倆人輕輕點點頭,擦身而過,誰也沒說話。蘭劍繼續去盯他的稍,杜銘川則去了人民醫院。
特護病房的鵝老九正悠閑地抽著煙,打著石膏的腿掛在吊帶上,另一條腿架著床欄翹得老高,嘴裏哼著京劇《空城計》:我正在城樓觀風景,忽聽得城外亂紛紛……看見杜銘川走進來,忙摸出一盒中南海,說道:喲,杜老板來啦,抽一根。
你怎麼抽上煙了?那位小護士呢?杜銘川道。
幫我買水果去啦!鵝老九一臉自得的樣兒。
杜銘川奇道:你使了什麼招兒把人家給降服啦?我上回走的時候還見她恨不得吃了你呢!
這還不是杜老板你的功勞嗎!鵝老九側著身從旁邊抽屜裏翻出錢包,抽出一張銀行卡,用手揚了揚,有錢能使鬼推磨,你給我五十萬的支票,我躺在這兒也花不了,就讓護士幫我轉卡裏去了。人家瞧我有錢,自然臉不僵了,嘴不歪了,笑容有了,辦事兒也麻利了。
沒那麼簡單吧!杜銘川嘲笑道,人家再不濟也是在特護病房上班,你是把錢轉人家卡裏了吧?
沒,哪兒能啊!這年頭,哪個姑娘也不值這個價兒。鵝老九把錢包放好,吹了個煙圈,我就是叫她把四十萬打卡裏了,餘下十萬讓她看著給我買點煙酒水果什麼的,這不,剛下樓買去了。
十萬塊買煙酒水果,這出手可夠大方的。杜銘川不禁莞爾,覺得這鵝老九挺有意思,心裏對讓他到天韻樓的想法卻動搖起來,問道:你出院後有什麼打算?
還能有什麼打算?幹老本行唄!鵝老九似乎並不擔心以後的生計。
小護士提著水果回來了,一進門聞到煙味便捂著鼻子咳嗽起來,小跑幾步撲上去搶了鵝老九手裏的煙,掐滅在垃圾桶裏,埋怨道:叫你少抽煙,對身體不好!見杜銘川在一旁,轉臉一笑,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說:您來了,我給您削個蘋果吧。隨後便拿了倆蘋果到洗手間洗了,用水果刀熟練地去了皮,先給杜銘川一個,又削了一個切成片,用手指捏著送到鵝老九的嘴裏:甜不甜?鵝老九嚼著蘋果,含糊地答:香!護士便啐了一口癡癡地笑:香啥西啦,我問你甜不甜格?
杜銘川要不是先前來過一回,非當她是鵝九的媳婦不可。站起來對鵝九說:看你小日子過得不錯,等你出院了,我好好給你壓壓驚。他擔心這位爺將來會栽在女人身上,就沒提天韻樓的事兒。
離開醫院,杜銘川又去了和平飯店,把讓鵝老九到天韻樓管事兒的想法跟李秀儒說了。李秀儒不置可否,隻問道:你開天韻樓不隻是為了收回你爹做的瓷器吧?
杜銘川訝然不語,秀才卻笑了,說:進這行的人一多半想通過撿漏發財,這種人成不了什麼事兒,你見過幾個撿漏發財的?哦對了,鵝九的祖上算一家,可年頭不一樣了,這種事兒現在不成立。古玩古玩,一半好古,一半貪玩。所以真在這行裏混出點名堂來的,多數都是有底子的,不是有文化就是有錢。不管燕都還是申州,圈子裏大學教授一大把,商人政客就更多了。當然,其中玩票的多,把它當生計的少。玩的是什麼呢?就是一個閑字。你想啊,玩這個,即能賺錢,又能附庸風雅,凸顯自己有文化,到最後收一堆東西在家裏,每天看看摸摸,不用幹啥,養老本有了,還能漲價兒,何樂而不為?可誰也不會把這個當事業,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像你這樣,身懷奇技,胸有大誌。李秀儒站在窗口,望著浩浩蕩蕩的申江,眯起了眼睛,突然轉頭問:你是想做成三大行之外的第四大行,還是想擠垮哪一家取而代之?
什麼三大行四大行?杜銘川不明所以。
李秀儒盯著他的眼睛看了許久,點點頭說:看來你是真不知道。古玩行裏最成功的有三大行——燕都陸沉齋、錢塘同泰館、粵海奇珍會。別小看這小小古玩行,陸沉齋背後有燕都陸氏集團撐腰,無論資金還是藏品,實力之雄不是你能想象的;同泰館是吳越第一世家錢氏家族的族產,幾百年屹立不倒,底蘊最為深厚;奇珍會的股東都是海外華商,其口號稱要將中國流失在外的國寶全數收回,在華僑當中影響力最大。除此之外,還有一家你應該很熟悉,雖不在三大行之內,實力卻也不容小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