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蒹葭蒼蒼(2 / 2)

蘆葦叢後麵是一片飄著不少殘荷的平靜河麵,這裏雖然不如仙女湖那麼寬闊大氣,也沒有那種霧氣氤氳的仙氣,卻妙在淳樸自然的鄉土氣。遠近都是大小相連的水漾和成片的蘆葦,背後還有一顆粗壯古老的大香樟樹,站在河灘邊上,頗有點隱士高人的風範。

在一處三角形灘塗盡頭擺了一個折疊小凳子,董子健就像個高人一樣臨水而坐,一根紫色釣魚竿,遠處的浮漂一動一動,在平靜的水麵上蕩起一圈圈不算激烈的漣漪。董子健的手穩穩地握著魚竿,眼睛雖然看著被魚兒試探誘餌而拉動的浮漂,卻沒有等待的焦灼,也沒有看見大魚上鉤的興奮,一臉的安詳泰然。

在他身邊不遠處還有一個人,穿一件唐裝不像唐裝馬褂不像馬褂的對襟衫以及這年頭很少見到的燈籠褲,腳上一雙老式布鞋,迎風負手而立,衣袂飄飄,尤其背後還背著一根紫竹簫,僅從背影看比董子健更多幾分灑脫和風骨。

杜銘川看見這人的背影有幾分眼熟,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

魚兒終於受不了餌食的誘惑,浮漂猛地往下一沉。董子健眼疾手快,單手往上一提,堅韌的魚竿被彎成弓形,繃緊的魚線盡頭勾住了一尾三斤來重的紅尾鯉魚。

董子健並沒有急著將魚兒提出水麵,而是留了大半個魚身在水裏,看著它在水麵掙紮。釣魚的時候最忌急躁,再小的魚離開水麵時都會做垂死掙紮,如果急著甩向岸邊,很容易被掙脫而功虧一簣,何況這種傳說可以躍龍門的紅尾鯉魚力氣大得驚人。一般人都會準備一個網兜,將上鉤的魚拉近岸邊然後用網兜兜住。但董子健顯然不喜歡用這種俗氣的方法,隻是一隻手穩穩地拎著魚竿,時鬆時緊,時深時淺,魚竿跟著鯉魚在水麵移來移去,等待著這條魚筋疲力盡的時候。

還沒有跳過龍門的鯉魚當然不懂釣魚的門道,如果它智慧再高一點,或許就知道這時候隻有奮力往上躍起作殊死一搏,才有機會擺脫緊緊勾住自己嘴巴的鉤子。但本能卻讓它隻知道一味向下遊,回到水底那個安全的世界去。隻是魚鉤順著它遊動的方向,讓它無從逃脫,即使不顧疼痛想裂唇而去也不可得。

杜銘川來到這裏的時候,正是這條鯉魚剛剛被提出水麵的時候。董子健專心致誌沒有說話,杜銘川也隻好在一旁觀戰,而那位背著紫竹簫的人依然負手而立沒有動過一絲一毫。這人一副仙風道骨的樣子引起了他的好奇,尤其是從側臉看盡然看不出年齡多少,皮膚溫潤如少年,但氣質分明如中年,而其中那種滄桑感卻讓銘川想起了剛剛路過的那棵大樟樹。

那條紅尾鯉魚終於沒了力氣,咬著魚鉤浮在水麵幾乎不動了。董子健這才把魚竿提起,鯉魚在空中劃過一條紅色的影子落到他手裏。杜銘川正奇怪他們釣魚怎麼不帶水桶,這釣上來的魚要放在哪裏,難道現場燒烤?卻見到董子健不緊不慢地將魚從魚鉤上取下來,然後噗通一聲就扔進了河裏。紅尾鯉魚似乎也不明白自己如何僥幸逃過這一劫,在水麵停留了片刻,晃著腦袋吐了兩個水泡才一擺尾消失在倒映著藍天白雲的河水當中。

董子健一邊往魚鉤上放魚餌,一邊說:“銘川來了啊,邊上有凳子,坐。”他的語氣一如既往地沉穩緩慢卻鏗鏘有力,手上的動作也利索,沒見他怎麼用力甩,魚鉤便如箭一般筆直將魚線拉直了射向河中心。

人與人之間關係的微妙改變往往從稱呼上的變化開始,董子健不再叫他小杜而是改叫銘川,是否意味著什麼?杜銘川揣測不透董子健的意思,看旁邊確實放著一張和他坐著的那張一樣的折疊小木凳,但那個一直站著如老梅花樁一樣的人沒坐,杜銘川也就沒好意思坐下去。

“這地方很有靈氣,董總真是好雅興。”杜銘川倒不是奉承董子健,從路口那棵香樟樹開始,他就喜歡上了這個地方,申州這樣的大城市很難再找到一塊比這片三角灘塗更讓人舒心愜意的地方了。

他的靈覺現在能隨時保持收發自如的狀態,含而不露,掃過蘆葦蕩以及這片灘塗水麵的同時,自然也掃過了站在這裏的人。但剛一觸動那背簫人的身體,他便察覺到一股類似蘭劍耍刀時的威勢反撲過來,雖然沒那麼強烈,卻也嚇了他一跳。那人側過臉來看了他一眼,眼神中的驚訝一閃而過,很快又轉回頭去,不知道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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