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翠兒帶著哭腔說:“你劃花我的臉吧,你劃了我臉,就再沒有男人看我一眼啦……你不劃我自己劃……剪子……剪子……剪子在哪兒……對了在這兒……”
杜銘川一聽不對,轉身把剛合上的大門撞開,飛跑進去,就見到李翠兒手裏倒握著剪刀,雪亮的刀尖正對著自己的臉,手腕卻被孫鐵柱死死抓住了。李翠兒閉著眼睛哭,孫鐵柱把剪子奪了下來,嘴裏還說那句:“我不能讓人一輩子戳脊梁骨哇……”
銘川媽叫杜銘川在這兒守著,回家去取了一萬塊錢來,說:“走吧,帶上你媳婦兒,去申州,去粵海,哪兒遠去哪兒,一家人好好過rì子。你閨女找不著爹都沒餓死在外頭,你們還怕活不下去不成?”
孫鐵柱和李翠兒打點了行裝,小年夜的晚上悄悄離了小窯村。臨走前到龍窯尾巴邊杜青鬆的墳上燒了紙,孫鐵柱抹著淚說:“哥呀,你是好人呐,你們一家都是好人,好人有好報哩……”
大年三十下了場大雪,紛紛揚揚漫天灑起了大鵝毛,山上的石頭、山間的小路很快都被白雪覆蓋,天地間除了白茫茫一片啥都沒有了。過年的熱鬧和喧囂全被大雪衝淡了,除了年夜飯時候家家戶戶放了一陣兒炮仗,就再也沒有響聲。穿了新衣服的女人和娃娃們也都躲在家裏,烤著火爐子,踩著炭盆,再沒心氣兒像往年那樣走家串戶。隻有那些通紅的燈籠和年畫貼掛在大門上,在皚皚世界裏顯出幾分顏sè來。
這場雪斷斷續續下了停、停了下,到了正月初八才總算見了rì頭。杜銘川穿著高筒塑料套靴,踩著厚厚的積雪上了山坡。龍窯的窯身埋在雪地裏和周圍的山體呈現一sè,要不是高高突起的龍脊,簡直要分辨不出來了。他用鐵鍬把落到通風口沿的雪鏟掉,防止雪水融化後流進窯裏。正幹著活兒的時候,金海山帶著一群工人上了山。
“喲,你娃還在這兒掃雪呐!別忙活啦,這龍窯已經不是你家的哩!”金海山邊衝杜銘川囔囔,邊指揮著幾個工人學著樣兒去掃雪。
杜銘川見到金海山的臉就想起那個駕著李翠兒兩條白大腿的肥碩身子,不由得一陣惡心。他把鐵鍬扛肩上,扭頭就下了山。厭惡歸厭惡,可畢竟關係到燒窯的事兒,他回家就站到樓頂天台上,觀望著龍窯的動靜。靠著特殊的視力,他可以清楚的看見金海山這幫人在做什麼。
掃雪的活兒並不多,一個人一天就能幹完,更何況有四五個工人一起幹,還沒到晌午,工人們就完工回去了。金海山又在窯裏晃了一圈,坐在窯頭的石階上抽起了煙。山腳下村口的小路上一個黑影慢慢朝山坡移動,杜銘川起先不知道金海山在等什麼,待看清這個人影才恍然大悟,心裏卻像多了塊石頭一樣添了堵。那人正是跟著孫鐵柱去了申州的李翠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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