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多年以後的時光中，楚飛卿有時忍不住會想，如果一切可以重來，自己是否依然會伴他征戰天下，到最後甚至舍棄了自己渴求著的自由？
又或者在那以後的日子裏，暮容天行也會思考起同一個問題，如果早已注定了分離的結局，如果這是一個由歡愉和痛苦編織的陰謀，他又是否會毫不猶豫地踏入進去？
隻是，一切都沒有“如果”。
又或許，即使是這樣，他們也會是同樣的選擇。
從他們第一次見麵，又或者更早開始，就已經注定了結局。
史載，天聖熙宇四十九年，皇太子暮容天行坐鎮中路，親率南軍二十萬北下，軍師楚飛卿同行輔之。三年後，終生擒北朝帝於國都。北朝亡。中原逐為天聖一統，改國號瑞，年號大慶，史為大慶元年。年逾，先帝駕崩，太子登基，稱瑞帝，冊封軍師楚飛卿為左丞相。天下大統。
一年後，大慶朝左相迎娶前朝罪臣之女秦霜華為妻，伉麗情深。帝甚慰。大婚之日，親至為其證婚。君臣情深，傳為一段佳話。
兩年後，某夜，世人聞楚府忽起大火，一品浩命夫人秦霜華命喪火海，不知所蹤。左相聞之，悲痛欲絕，就此辭官隱退，不問世事，世人稱其為“山中丞相”。
縷縷檀煙繚繞殿中，濃鬱的龍涎香熏得人昏昏欲睡。
一旁守著茶爐的小太監偷偷瞄了眼上方似有疲憊地支著頭，垂眼假寐的瑞帝，暗道，皇上近來有些易怒啊……自從楚大人辭官離京以後，皇上的心情也越發不好了。這不，剛上早朝的時候，尚書大人一提及左相之位空缺，選舉新任否……皇上立刻臉色大變，一雙眼睛那樣陰惻惻地望過來，簡直讓人不由不寒而栗。
唉，主子不高興，他們這些奴才也就跟著倒黴。希望自己不要出什麼差錯才好……。
燒煮的茶爐傳出咕嚕嚕的水聲，正於上方假寐的瑞帝驀地睜開眼，深邃地看不出什麼情緒的眸子往角落邊斜了一眼。小太監一個哆嗦，碰倒了身旁的茶盅，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皇上饒命……”小太監慌忙抖著身體跪伏下來。
“下去吧。”好在瑞帝並未在意，擺了擺手。
小太監這才悄悄鬆了口氣，收拾好地麵的碎瓷片，悄聲退了出去。
暮容天行抬頭環顧隻剩自己一人，顯得空曠的殿宇，幽幽的歎喂回蕩在雕龍刻鳳的梁柱上……。
忽然想起了什麼，他移步到床前，在床頭某處扣了扣，一個暗格突π地露出。
取出暗格內的物什，展開竟是一幅畫卷。
畫上是一女子，長發披散，手持羽扇，含笑而立，容貌傾城，白衣飄揚。雖為女子之貌，卻無矜持嬌豔之態，堪堪站在那裏便占盡了天下的風流，書卷的儒雅從她身上滲透出來，又有一種強虜灰飛湮滅的氣勢。
若有大臣在此，一定會驚愕的發現，那畫上的人竟與那位“縱橫捭闔，無所不能談，天下大勢，盡在其手”的前左相楚飛卿長得極其相似！若不是有男女之別，恐怕會以為是同一人。
指腹不由自主地撫上畫卷中那人的麵龐，輕輕摩裟，透出主人依依不舍的留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