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往往難以預料,羅瑞生寧可選擇死也沒有告訴王晉承有關他身世的隻言半語。
即使青垂鎮被屠戮,我也沒有見過他像現在這樣憤怒。我們兩人揮舞著手中的兵刃在亂軍中廝殺,就目前情況而言,我們沒有絲毫獲勝的希望。
老天爺總是在讓他絕望之後再給他那麼一點兒希望,他稱之為奇跡。
奇跡發生了,混亂中有一條白色閃電殺入軍陣,幫助我們兩個脫離險境。逃走之後我們在玄冥外的荒野裏沒命的奔跑,一直從夜色沉沉到朝陽升起,我們才慢下腳步。
王晉承的身上受了幾處刀傷,但都不是打傷,不打緊,稍作包紮我們就又繼續趕路。一路無話,平常的時候他都是喋喋不休,沒話也要找話跟我說。此時他保持沉默,我知道這是因為他心情不好,差一點他就能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這時候,我們在曠野裏見到一個人。
快刀鬼五。
王晉承現在滿腔怒火無處發泄,現在鬼五出現無疑讓他找到了宣泄點。新仇舊恨,兩個人沒說幾句就展開了激烈的廝殺。名劍大會的時候兩個人打過一架,我當時雖然沒在現場,但也有所耳聞。按理說鬼五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他們兩個人的功夫可謂雲泥之別。
可是我看到的情況可不是這樣,王晉承在鬼五麵前顯得很吃力,他雖然在不停的進攻,而鬼五也隻是一味防守,可是我能看出來,王晉承根本就無法傷鬼五分毫。我不能插手,想到上次花月宮我們兩人被抓,我知道如果我插手隻會幫倒忙。情況不容樂觀,原先防守的鬼五開始展開進攻——對於鬼五的進攻,王晉承更是疲於應對,一直處於下風,身上也被鬼五砍了幾刀。但是那些刀傷既不影響王晉承的身法,也不足以致命,和我們當時見到的陳嘯南身上的傷如出一轍。
這是一邊倒的戰鬥,而且此時我隻能焦急的看著這場戰鬥。
仿佛是一閃神,兩人的兵刃碰在了一起,緊接著鬼五手中的刀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刺進王晉承的胸膛裏。
那一瞬,我隻感覺心髒狠狠地一沉,一種天旋地轉的感覺出現在我的腦子裏。
——
鬼五沒有殺我,他走了,走之前他邪笑著看了我一眼,那感覺像是被毒蛇舔舐一般,讓人惡心。
我從到王晉承身邊,他胸口的血像噴泉一樣噴湧而出。我半跪在他身邊為他包紮傷口,這個傷口太大,傷及血管,我身上的紗布根本就不夠包紮。我越來越慌,心中隻有一個念頭,他不能死。
王晉承緊閉的雙眼睜開了,睜得大大的,他憤怒的望著天空,一隻手用力向前伸著,像是要抓住什麼。隨後,他雙眼半閉,手也無力的垂下來。
必須馬上止血,否則他必死無疑。
然後,我幾乎是想都沒想,把手伸進衣襟裏,用力扯出了我的肚兜,然後堵在他的傷口上。這時他胸膛的傷口血液才有所減緩。他正看著我,滿臉痛苦。
王晉承張著嘴,好像是想對我說什麼,可是不斷用處的鮮血堵住了他的喉嚨。他開始咳嗽,一口有一口的鮮血從他的嘴巴裏流出來。
“你不能死。”我在心裏默念這句話,然後俯下身子,用嘴把他喉嚨裏的血吸出來。我沒有想太多,那一瞬間,我隻是想讓他活下去。不管這個天下有多糟糕,不管身邊的事情有多麻煩,隻要活著,不就很好嗎?
他還是閉上了雙眼,那張往常對我嬉皮笑臉的臉上慢慢布滿死灰色,一點生機也沒有了。
我終於忍不住開始大哭,哭聲撕心裂肺。
“活下來!喂!不要死!你不要死!”
我發了瘋一樣的按壓著他的傷口,臉上的淚水止不住的湧出來。
你怎麼能死?我用寒冰魄就活了你,你不是說要一直纏著我嗎?你怎麼可以死?醒過來,醒過來啊……冤家……
我跪在荒野中,抱著他的腦袋,無助的哭泣著。
我這一生在乎的隻有兩個人,我不清楚他在我心中的地位究竟是什麼,但是我知道,我雖然殺人無數,但大多數時候,我還是一個十六歲的女孩兒。我會像其他女孩兒一樣,會哭,會笑,也同樣不願意對心上人大膽的表達什麼。但是,你若活著,我就還有機會把那些話說出口,如果你死了,我該怎麼辦?誰來保護我?
我陷入了無盡的迷茫和悲傷,我就這麼抱著他,傻傻的看著周圍的空氣越來越嘲諷,天空的顏色也越來越黯淡。
我是個倔強的人,有時候我寧願做錯也不會認錯,我不知道我傷害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因我而死。如果不是我執意要殺羅瑞生,我們今天也不會遇到這樣的麻煩。如果那天我沒有從他身邊逃跑,他也不會去青垂鎮,青垂鎮也不會被屠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