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域十一月,霰雪飛揚。
雪語山林,層雪積存,天地一片白茫茫,唯有偶然竄過一兩隻小動物,才給這白色世界中添一點色彩。然而像伊這樣的動物,就算是竄過一百隻,也會隱於雪的世界之中,輕易不會被人發覺。
伊是一隻水域的冰珀鼠,全身雪白,長長的耳朵和短短的尾巴非常像雪域高原上的玉雪兔,隻有細長的爪子和狡黠的性格,才有和“鼠”字沾邊。我常常要取笑它是“漂亮的兔子”,而它則會用它高我一籌的玄術來回應我。我們嬉打笑罵,是很好的夥伴。
今天父親說要烤我們最愛吃的栗栗果,所以我和伊跑來雪語山林比玄術,以決定吃栗栗果的數量分配。
我屈起小指,默念冰域法訣,雪花飛舞,雪粒凝聚,一個雪人在我的麵前迅速凝立。我雙手交錯捏動指訣,指尖輕輕撫過雪人周身,不錯過每一分一毫的細節。雪人的長發及腰,姿態端莊。隻是那發絲,衣擺,裙裾,都隨著流風和霰雪,輕輕地飄舞,更顯得靈動而飄逸。
我在心中想著母親的樣子,她姿容高貴,溫柔端莊,靜如晴陽之新蕊,動若流風之回雪。我一直想將她的某個姿態塑融入這雪人的樣子裏,卻覺得這雪人難以仿我母親神態萬分之一。隻是我今天心情甚好,玄術運用流暢,覺得眼前這雪人唇角抿著的一絲笑意,已經和我母親很像。
我對我的這次靈力控製覺得很滿意,轉頭去看伊。伊麵前的雪人堪堪在我完成之後也完成了,那是一個和我差不多身高的女孩子模樣,隻是可能是法訣哪裏出錯了,麵部的輪廓有些模糊。
我指著麵前第九十個雪人,大聲嘲笑伊:“伊,你又輸了!哈哈,你今天輸給我三十個栗栗果了!今天晚上要烤栗栗果吃,這回終於輪到你在一邊流口水了吧!”我眉飛色舞,想像著伊看著烤栗栗果而流口水的樣子,哈哈大笑起來。
伊沒有像平時一樣撲過來咯吱我,卻立起身子,轉頭看向水域的方向,眼神有一絲惶然不安。
今天它已經做同樣的動作不止二十次了,所以才會在比幻術時,破天荒輸給我三十個栗栗果。
霰雪飄飄灑灑,輕舞飛揚,雪花落在伊雪白的皮毛上時,卻被一層淡藍色的靈力輕輕震開,飄舞著落到它的身邊。伊的靈力已純熟到不須凝神去使用,那自然而然產生的保護結界,也是它這幾個月來對我的炫耀之一。然而今天在比幻術時,它卻破天荒輸給我三十次。這是為什麼呢?我看到伊站立身子,豎起長長的耳朵,似在凝神傾聽著什麼。而那遙遠的水域,卻在霰雪中朦朧得根本無法看清。
南疆大陸,各界域之間互有界域之約,輕易不能越界。伊來自水域,母親來自冰域,而父親是雪域使者。我們一家之中竟然集合了南疆大陸之中三個最大界域的成員,三域的玄術互相比劃,十分有趣。而我更是好學,若是我懂伊的語言,相信水域玄術我也很輕鬆學會。伊來雪域之後和我們生活在一起已經一年多了,它喜歡跟著我母親學冰域玄術,對水域玄術反而漸漸不再用。我覺得它想刻意遺忘自己的水域身份,可是,今天它為什麼一直遙望水域呢?
“伊?”我叫它。
伊轉過頭來看我,眼神很快又漾起我熟悉的柔和,似乎帶著深深的依戀。我喜歡伊的這種眼神,它這樣看著我的時候,我覺得我們可以一輩子在一起,永遠快快樂樂的。
“回去吧!讓爹爹用火族的玄術烤栗栗果,我就大發慈悲,賞你一個吧。爹爹比你可厲害多了,身為雪域使者卻隻在一次外遊時就學了火族的玄術,哪像你,跟著我娘親學了一年的冰域玄術,卻還輸給我,哈哈。”我嘻嘻哈哈笑著,想用笑容去感染伊。我相信無論有什麼事,伊一定會解決的。
手指輕輕一勾,雪域的隔空取物之術輕易使出,那件母親千叮萬囑一定要隨時穿著的禦雪鬥蓬,剛才比玄術時嫌麻煩被我披在第一個雪人身上了。因為我自出生以來性喜冰寒,鬥蓬對我來說並沒有什麼作用,隻是怕母親擔心罷了。
我戴好鬥蓬,眼見伊已經一個法訣,毀去它剛才比輸了的最後一個雪人。伊回眸看我,眼眸微帶一絲戲謔,前爪一抬,靈力彈出,同時固定了它較為得意的三個作品,又將它另一個做壞了的作品毀去,腳下不停,刷刷刷又踢出三個雪團,同時毀去我的三個塑它樣子的作品。
我一愣之下,已經差了它八個作品的速度,要毀它的作品已經來不及,眉頭一皺,馬上抬手護住兩個作品,一個是它做壞了的它自己的模樣,一個是剛才我最後做成的母親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