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襲來,左姍隻穿得件夾棉長裙,不由打了個寒噤,跟在身後的小梨手裏明明手上捧了一件蜀錦大氅,卻並未著急上前。本以為唐天傲會體貼地為左姍披上外套,但誰知她們等了半天也不見動靜。左姍偷眼朝他瞄去,卻不知他正在凝神想著什麼,根本沒注意到自己,不由又是尷尬又是失落。
小梨見唐天傲實在不解風情,便才小跑兩步,用大氅攏住左姍的肩,為其解圍道:“小姐,夜裏越來越涼了,我們還是快些回去吧,免得要是受了風寒,二太太又要責怪我了。”
她的聲音突然打破靜默,唐天傲這才回過神來,順口接道:“既是左小姐要回府了,我這就去叫司機來接。”
看著他要走,小梨忙伸手攔下:“夜深人靜的,唐三少爺不是打算讓兩個弱質女流在這裏等著吧,若是遇到壞人怎麼辦?還是我去叫司機,請唐三少爺在這裏陪小姐說會兒話!”
“你一個人?”唐天傲抬頭看看前麵。不知不覺他們竟走入一個幽寂的小巷裏,隻有巷口有一盞昏黃的路燈,曲曲折折投射出陰影有如鬼魅,實在不信這個小丫頭有如此大的膽量。
左姍也有些不放心,終於在今晚開口說了第一句話:“小梨,我們還是一起往回走吧!”
小梨暗中吐出一口氣,小姐這過於嫻靜羞澀的性格看得她也著急,於是揮揮手:“這點小事,小姐便放心吧!”說著一溜煙地跑了,很快消失在陰影中。
唐天傲這時才注意到左姍輕輕扭動了下腳,想必是走得久了,腳底疼得站不住。也是,像她這種大小姐平日裏都待在家裏哪也不去,若是出門定有車接車送,何曾走過這麼遠的路?這倒是他不懂得體貼人了。東張西望,他發現巷口有兩階石梯,便道:“左小姐,不若過去歇歇腳?”
左姍猶豫地隨著他走過去,拿了手巾鋪在石階上方才坐下。
唐天傲總算想起至少要在表麵上敷衍敷衍這位未婚妻,好讓她回去在左森麵前也有個說法,這才隨便找了個話題,有一茬沒一茬地與她聊起天來。但大多時是他說十句,左姍至多答得一句,即便如此,卻也足以了解左姍自小到大的生活,隻能用兩個詞來形容:規行矩步,乏善可陳。直到小梨磨磨蹭蹭帶了司機開車過來接,才結束了這場無聊的交流。
與此同時,在同一片蒼白的月光之下,秦蘭正倚窗而立,用若有所思的眼神看著在樓下徘徊不進的人。
她一身刻意打扮嬌豔動人,卻仍掩不住氣息裏淡淡的憂傷。在她的身後,朦朧的燭光將整個房間變得溫暖迷離,桌上高腳玻璃杯中腥紅的液體已靜置許久,久得有如混身停滯的血液。
她已等了很久,樓下的人也呆呆貯立了很久,但等的人不來,來的人卻不是她所等的。
今天是她二十二歲的生日,在左少棠出國之前,每逢她的生日定會為她慶祝。所以她今天特地推了麗華都裏趙大班和眾姐妹的約,帶著興奮與期盼的心情趕回來準備好一切,雖然隔了四年,總會記得這個日子吧!但是,熱絡的心情隨著日落西沉,月影高掛,而漸漸涼了起來,也失望了起來。
秦蘭抓了件薄衫披上,轉身匆匆下了樓,去將大門拉開,外麵的人猝不及防,一下子愣住了。秦蘭倚著門框對他挑了挑眉:“不進來?”
何誌遠局促地推了推眼鏡:“我,我隻是……晏雲他今天家中有事來不了,所以我……”
不待他說完,秦蘭一把抓了他的手,魅惑地笑了笑:“我知道他已是忘了。難得有你記得,就好好陪我過個生日吧!”
接觸到她柔嫩微涼的肌膚,何誌遠的腦袋頓時像炸開般,全身的血液都倒流到了臉上,令一張原本白皙俊秀的臉紅得像要滴血一般!也不知如何被懵懵懂懂拉入秦蘭的香閨的,隻記得秦蘭這天晚上喝了很多酒,說了很多話,三句不離左少棠,然後一邊大笑著,一邊任由眼淚滑過臉頰,放肆得令他心疼。
認識了她多少年,他就傾慕了她多少年,可惜她眼中能看到的一直都是左少棠,從未有過自己的一席之地。所以今晚她能讓他為自己慶祝生日,已是受寵若驚了!
第二日左少棠直接用了些早飯便趕回軍隊裏去了,他前腳出門,顏潔如後腳便從後門出去了。馮媽見狀,急急回去給章婉碧打了報告,章婉碧略一思量便讓人跟了上去,這邊張雪婷也派了安晴一路在後麵跟著。就在這兩路人分頭跟著時,卻又有另一幫人黃雀在後。顏潔如萬沒料到,自己一舉一動竟在這麼多人的監視中!
她一路朝旗遠洋行行去,朱老板和朱夫人都不在,隻有一些年輕女子受雇來售賣貨物。她們不識得顏潔如,見顧客進門,都紛紛抱以甜笑,熱情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