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說話聲音很輕
這時,因格裏德才注意到,這裏是如此安靜。所有旁觀者都沉默著,交通停滯了。“我沒有大聲和他說話,因為我不想其他人聽到我們的對話。”
但是大約八分鍾之後,那些用智能手機拍照的好奇圍觀者讓阿德波臘約生氣了。因格裏德說:“他讓我驅散他們。他威脅他們,說他們的孩子會為此付出代價。我隻希望,不要有人再激怒他。”
這時,因格裏德轉向第二個凶手,22歲的邁克·阿德伯瓦爾,也是尼日利亞裔英國人。他站在距離汽車幾步遠的地方,一動不動,血腥的手上拿著一把長刀。這時候,張聞名全世界的照片被拍下:因格裏德前傾,手插在口袋裏,鎖定他的目光。“您看起來不像與這事兒有關的人。”她開始了對話。男人沒有回答。“您想把手上的東西給我嗎?”她無論如何都不會說出“武器”這個詞。男人沒有回答,但是顯然不想把刀交給她。她說,他看上去有點像是被打敗了,不敢動,隻是緊緊地抓住刀。“您想走還是坐下?”他回答說:“不,不,不。”於是,她讓他站著,自己再次回到阿德波臘約那邊。
這時,一個女人小心翼翼地走向因格裏德,請求她不要再管這事。“我擔心,如果我走掉,他會失去耐心,所以我想待在那裏,繼續吸引他的注意力。”因格裏德說。這時,她發現,她坐的公交車又重新啟動了。“我突然想起,我的包還在車上。”於是,她最後一次轉向兩位凶手,問他們是否需要汽車或是其他東西。答案很簡單:“不。”“您沒事吧?因為我現在必須走了。”“沒問題。”
她上了公交車,車在此刻又停了下來,不再往前開。十分鍾後,一個警察衝上車,大喊:“趴下!”因格裏德透過窗戶觀察,一輛警車到來,射中了兩個男人的腿部,他們倒在地上,很快就被警察包圍了。她給24歲的女兒波尼和23歲的兒子巴希爾發了一條信息:她的公交車“由於槍擊”晚點,她要晚些到家。不久,巴希爾打電話給她,激動地說:“你的照片出現在網上!我可以發條微博說你是我的媽媽嗎?”這天下午,因格裏德最終沒能回到家裏。她被一個電視台邀請住進一家倫敦旅館,第二天早上作為“阻止了恐怖分子的女人”在早間節目中接受采訪。
“我不是英雄”
幾天之後,因格裏德回到她位於康沃爾的家。康沃爾和多文化的伍利奇完全相反,這裏隻有白種英國人生活。因格裏德注意到這種反差,她希望不久搬到倫敦去,這樣可以離她的孩子們更近,也更容易找到翻譯工作。因格裏德在法國出生,在英國長大,直到今天還說著帶有濃重法國口音的英語。“我愛伍利奇,我愛在那裏能夠聽到的多種語言,那裏的人們尊重我,我也尊重他們。”
因格裏德一個人生活。客廳牆上的架子上滿滿都是書、CD和DVD,走廊和客廳中裝飾著英國女王的畫像。在樓梯間裏,十多個鍾顯示著不同時區的時間,包括泰晤士廣場、康沃爾、德黑蘭。她的前夫是個伊朗人。“我的孩子在單親媽媽的環境中長大。但是我時刻注意著,就算父親不在他們身邊,他們也該認識到他們的伊朗淵源,這樣他們以後可以選擇自己喜歡的生活。”
因格裏德的愛國是發自內心的,她有著非常英國式的保守主義和彬彬有禮,這也反映在她對兩個凶手的印象中。“我不覺得他們排斥英國”,她說,“但是他們沒有接受英國,盡管他們在這裏長大。也許他們皈依伊斯蘭教,是因為他們想讓自己變得特殊,就像那些叛逆地反抗父母以期引起注意的青少年。我們應該更加努力地觀察那些有移民背景的青少年,看看他們在英國是不是不夠快樂。”
她認為凶手應該受到“嚴厲懲罰”。她說:“我不會浪費精力去恨他們。是的,他們應該進監獄,因為他們殺死了一個對社會做出了很多貢獻的人,一個兩歲男孩的好父親。他們想要別人的命,對等的,他們也該失去生命,遺憾地是,這在英國不可能。”
她認為兩位凶手是膽小鬼,因為他們沒有去戰爭已經打響的阿富汗或伊拉克。她也鄙視那些看熱鬧的圍觀者,他們用智能手機拍下這一切,卻不提供幫助,“他們冷眼旁觀其他人的不幸。那些抱著孩子圍觀的母親是多麼愚蠢,她們也不想想,隻要那個男人願意,他隻需要五秒就可能攻擊她們和她們的孩子。”
那麼,她是一個英雄嗎?因格裏德搖了搖頭:“我隻是出於本能去做這一切。我是一個母親,就像那天那位上前為死去的士兵祈禱的黑人婦女一樣。”
[譯自德國《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