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裏驚濤八萬沙,怒波卷天雲哀鳴。黃河之水,九轉連環,浩浩蕩蕩,吞天奪日。汾河雖是黃河水係的支流,但水麵並不平靜。
又是一個深秋,可身處船舶之上,卻再看不到殷紅的楓林,一眼望去,隻有一匹匹似野馬般的飛流不斷劃過船身,奔向遠方。
三艘未名身份的官船自南北上,此刻,除了守衛的士兵,甲板上,一前一後,正站著兩個人。
“大人,還是進到閣樓去吧,外邊兒風寒,當心著涼。”說話的人模樣二十出頭,身著白衣,盤起高高的發髻,一臉秀氣。
“不妨事,這十月的秋風還沒那麼厲害。”回話的人年近五旬,一小撮山羊胡子貼在有些發福的臉上,緊挨嘴角。兩眉凝視,若有所思。四五條橫起的皺紋掛在額頭,一雙鷹一般敏銳的眼睛似乎是那樣的格格不入。暗黑色的官袍被風牽起了半個衣角,一雙高腳翹頭靴已經被風中的露水沾濕了一半。
說話的兩人正是廣泰和狄仁傑。
“廣泰啊,你可知道再往前到哪裏?”狄仁傑輕輕捋一捋胡須,問道。
“看樣子,再行半個時辰,官船便可轉道,應該是晉州吧?”說著話,廣泰將一件棉衣披在了狄仁傑的肩上。
“恩,是啊,不錯。再往前就到晉州了。”狄仁傑似乎意識到有些許寒意,將棉衣攥緊,往上輕輕提了提。
“大人,您請求聖上辭官還鄉,回老家並州修養,為何要繞道這晉州?”廣泰問道。
狄仁傑微微一笑:“我本就是閑雲野鶴之人,承蒙聖恩拔擢,才有我狄某人的今天,現在辭官還鄉,自然還是少不了雲遊四方吧,也算是自己的情趣。”
廣泰似乎沒有跟著歡笑,反而神色中有了一絲哀愁:“要是大人真放得下心,四處走走,那也倒好,隻怕……”
狄仁傑眉頭一緊,但依舊微笑:“哦?隻怕什麼!”
廣泰將頭低了下來,聲音有些低沉:“怕大人是故意繞道晉州吧。”
“何以見得!”狄仁傑問。
廣泰道:“都快兩個月了,自勾魂金鳳案後,錢大人暴斃,裴大人接管大理寺,又被人栽害,下落不明,我不相信大人心中就沒有一絲憂慮,真的能閑適下來,辭官還鄉。”
狄仁傑的眉頭皺緊了一些,臉龐的微笑也蕩然無存,緩了緩,故作鎮靜道:“這又能說明什麼?”
“這卻實是不能說明什麼,不過……”突然,廣泰俯身跪下,道:“請大人恕罪,廣泰偷看過閣部給大人的秘密公文,公文上說,朝廷已經下了海捕文書,緝拿裴東來,而探子密報,他,就在晉州!”
狄仁傑並沒有責怪,道:“你想說什麼,都說出來吧。”
廣泰繼續道:“破了勾魂金鳳案,查明了幕後黑手乃皇親國戚,大人雖遷至宰輔同中書門下鸞台平章事,加之青光綠大夫。不過錢大人殉職,大理寺傷亡慘重,裴大哥在逃。廣泰和無雙,唐鍾都不相信,大人是那種貪圖名利之人。況且大人剛剛位極人臣半年,便匆匆辭官歸田,忘卻官場。”
狄仁傑並未讓廣泰繼續下去,他揮了揮手,示意廣泰停下,可廣泰似乎並沒有停下之意。
“大人,裴大哥出生入死,我們都不相信他會是殺死錢大人的凶手,更不會信他也是金鳳案之後的幫凶,所以懇親大人,不管您此行目的如何,一定要為裴大哥伸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