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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那年春天,我被派到小楊村參加扶貧工作。和我同去的老周四十多歲,有老娘、有老婆、有孩子,因此,住在村委會的,大多數是我一個人。

除了開會、調查外,我更多的是一個人在屋裏看書。眼累了,就到院子裏散散步,拔拔草,掃掃被風吹落的槐樹葉子。有時,我也出去走走,離村委會不遠處,有一個小賣部,開店的是一位看上去三十五六歲的女人,村裏人都叫她桂嫂。桂嫂像一般農村女人那樣,短發短腿粗胳膊,說話時常愛罵街,但臉很白,對前去買東西的我,也特別客氣。熟了,我和她也隨便聊上幾句,知道她丈夫在城裏做事。偶爾遇到她孩子在店裏寫作業,我也會指點一、二,她便笑著給我倒一杯茶水,看了看孩子又看了看我,那目光是溫潤的,似乎我也成了他的大孩子。

在一次會後,喝得大醉的老周沒能走。一覺醒來的老周跟我發了不少的牢騷,說到激動之處,他站起身,瞪著眼拍了拍桌子,鼻子也翹起來。我知道,他隻是語言上的巨人,到了明天,這些豪言壯語就會消失得無影無蹤。而且,他每次喝酒後,幾乎都是說的同樣的話,這正犯了我心理的大忌--討厭重複。可當我向門外走的時候,老周又叫住了我。

他說:“你是不是上小買部找那個娘們去?”

我紅了臉,說我隻是到外麵轉一轉。

老周詭笑了兩聲,又坐正了,領導的樣子對我說:老哥勸你,咱就來一年,別惹出什麼花事來。然後,他又引經據典似的說出某個人在培訓時,鑽到女宿舍的床底下,被發現後,挨了處分,女同誌見他都哼著鼻子,男同事天天拿這事取笑他。本來要升科長的,可都無法待下去了,隻得停薪留職……

我見老周說的越來越不象話了,扭頭出了門。

出了院不久,就看見一輛黑色的轎車急馳而去,遠處,又看見桂嫂指著車屁股大罵,我走上前,發現了桂嫂眼角的淚。

“怎麼了,桂嫂,誰惹您生氣了?”

“沒、沒什麼。”桂嫂像是極力掩飾什麼,用衣袖拭了一下眼角,嘴角勉強擠出一點笑。

見桂嫂不說話,我繼續往前走。

小村的路還是坑坑窪窪的,不時有條狗或隻貓溜達過去。有幾個婦女在門口拉家常,我正好聽到一個黑臉女人說出這樣一句:聽說大桂在外麵又找了一個,正和媳婦鬧離婚呢。

另一個穿花格衫、抱著小孩的年輕女人道:那桂嫂多能幹啊,又看孩子,又下地,還開小賣部,大桂這人真沒良心。

我的心裏咯噔一下,可又不好意思駐足,但放慢了腳步。

隻聽那黑臉女人繼續說,現在的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可看到我走過來,又閉住了口。

我正聽得入神,突然感覺自己被撞了一下,險些摔倒。回頭看去,見一位騎自行車的年輕女子,一臉的驚慌,車子倒在了一旁。

沒撞壞您吧?她對我歉意地笑了笑,聲音很好聽。

“沒、沒事。”我說著,又仔細打量她一下。她個子很高,很瘦。穿一件素花連衣裙,皮膚很白,小鼻子,小嘴。用一根銀色絲帶將黑發挽起,有一種溫柔的美。

還沒事呢,屁股都下蛋了。黑臉女人說著,就拉住穿花格衫女子的手,兩人咯咯笑了起來。

我一摸屁股,可不,被掛了一個巴掌大的口子。

您的褲子多少錢,我賠您錢,您再買一條吧,她漲紅著臉。

不用,我回去縫縫就行了。我說完,扭頭往回急走,我得趕緊換褲子。

村委會的旁邊是一個小池塘,由副村長承包養魚用了。那副村長姓武,一臉的絡腮胡子,知道我和老周是從畜牧局來的,還請了我們一頓酒。

我走到池塘邊的時候,見兩個十多歲的孩子喊道:快救人啊,有人跳河了。

我向池塘看去,見河中一個蓬頭女子正慢慢下沉。

連忙脫掉外衣跳了下去。

很快,我接近了她。當我拽她的時候,她卻用含糊的聲音拒絕,別管我,讓我死。雖然聲音不清,可我已聽出她是桂嫂了。

聽兄弟的,跟我上去。我不管她願不願意,拉住她就往岸上拽,她拚命地掙脫,我們在水中執拗幾次,後來又跳下兩個人,才一同把她拽上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