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兒他興奮起來了:“我們是他們的主人,法國是屬於我們的!”
勒斯兒一下離開了他的膝頭,滑到了自己的椅子上。他站起了,舉起了他的酒杯一直送到桌子中央,口裏重複又說:“法國是屬於我們的,法國的人民、山林、田地、房屋,都是屬於我們的!”
其餘的那些大醉了的人,忽然都動了軍人的興奮情緒,一種野蠻的興奮情緒,一齊舉起杯子狂吼:“普魯士萬歲!”並且都一口氣幹了杯。
姑娘們沒有抗議,害怕得啞口無言。勒斯兒沒有氣力答複,不再開口了。
這樣一來,矮小的侯爵把手裏的杯子重新斟滿了香檳擱在猶太女子的頭上,一麵嚷著:
“所有的法國的女人,也是屬於我們的!”
她很迅速地站起來,那隻杯子突然一倒,酒都倒在她的黑油油的頭發上,杯子落下去了,在地上摔碎了。她抖著嘴唇橫著眼睛去望那個始終嬉笑的軍官,接著用一種被怒氣咽著的聲音含含糊糊地說:“這種話,這種話,這種話不對,這算什麼,你們得不到法國的女人。”
侯爵為了笑得更自在一些,坐下了,並且用德國字音模仿巴黎人的語調:“她是很好的,很好的,你究竟到這兒來幹什麼的?”
她呆住了,開始,慌張中間沒有聽得明白,所以沒有開口;隨後,一下懂得了他的意思,她惡狠狠地對他反駁道:“我!我!我不是個女人,我是個妓女;普魯士人要的隻能是這個。”
她還沒有說完,他啪地就摑了她一個耳光。
正當他重新舉起手預備再打的時候,她在狂怒中從桌上抓起一把銀質小刀,迅速把小刀直挺挺地戳到了他的脖子裏。
他說著的那句話被小刀截斷在喉管裏了,他瞪起一雙怕人的眼睛張開嘴巴沒動彈。
全體都狂吼著,並且慌亂地站起來。
勒斯兒在旁人沒有來得及抓著她以前,就推開了窗子,並且跳到黑暗裏,在那陣始終不停的雨底下逃走了。
菲菲小姐在兩分鍾之間死了。
這時候,弗利茨和倭妥都拔出刀來要屠殺那些在他們膝頭上的婦人,少校好不容易才製止了那場屠殺,教人把那四個嚇壞了的女人關在一間屋子裏,再派兩個小兵保護著。隨後,他組織了追緝隊去追緝在逃的姑娘,相信一定可以拿獲。
五十名小兵撲到古堡裏的園子裏去了。
急流般的雨一直沒有停。
忽然響了一槍,隨後很遠地又響了一槍,並且在4小時中間,不時有人聽見許多或遠或近的槍聲和好些集合歸隊的叫聲。
到早上,派出去的人都回來了。其中死了兩個、傷了三個,那都是他們自家人在黑夜追緝的慌亂和驅逐的狂熱中間幹出來的。
他們沒有找得著勒斯兒。
這樣一來,河穀裏的居民們受到恐嚇了,房屋受到擾亂了,整個地方都被他們踏勘過、搜索過、翻轉過。那個猶太女子仿佛沒有留下一絲一毫痕跡。
師長得到了消息,吩咐要封鎖這個事件,免得壞的榜樣傳到整個部隊裏,一麵懲罰營長的紀律不嚴,營長也處罰了他的下屬。
於是法勒斯倍伯爵在盛怒之下決定在當地尋報複了。於是,他教人找了堂長來,吩咐他在艾力克侯爵下葬的時候打鍾表示哀悼。
出乎意料的是,堂長表示了服從。
菲菲小姐的出殯日期到了,小兵們抬著“她”的屍體從雨韋古堡向著公墓走去,向前引路的、在柩邊防護的和跟在後麵的全是荷槍實彈的小兵。
這時候,禮拜堂的鍾第一次帶著一種輕快的意味發出它的哀悼聲音。
它在傍晚又響起來,第二天也一樣,而且每天都一樣。有時候,甚至在夜間,它也獨自欣然地搖搖晃晃地響那麼兩三聲,誰也不知道那為著什麼。
地方上的全體農民因此說它著了邪魔,於是除了堂長和管理祭器的職員兩個人以外,誰也不再到鍾樓近邊去了。
實際上,鍾樓上麵住著一個可憐的女子,她在憂鬱和孤寂中間過活,而在暗地裏供給她飲食的卻是那兩個人。
她在鍾樓上一直呆到德意誌的部隊開走為止。
某一天傍晚,堂長借了麵包店裏的敞篷馬車,親自把這個由他看守的女子一直送到盧昂的城門口。到了的時候,堂長擁抱了她一下。
她下了車,提起快步回到了妓院,那兒的女掌櫃卻以為她早已死了。
不久,一個不拘成見的愛國人士敬佩她當日的英勇行動,把她從妓院裏帶出來,接著愛上了她,以後就和她結了婚,使她成了和其他的婦人同樣有價值的主婦。